中央裁決大廳。
這裡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隻有純粹的、由不知名金屬鑄就的灰白。
穹頂高得望不見儘頭,仿佛要將人的視線吸入一片虛無。
梅菲斯特獨自一人,站在大廳的最中央。
他腳下的地麵,是一塊完整的、被打磨得如同鏡麵般的黑色晶石。
晶石倒映著他孤身一人的身影,也倒映著那片空無一物的穹頂。
三道陰影無聲地降臨。
她們沒有從任何一個入口走入,而是直接在梅菲斯特前方的三座高背王座上,由虛轉實。
三位王。
三位堪稱完美的女性。
居於中央的,是永續之王。
她同樣是黑發黑瞳,如十七八歲的人類少女,但散發這古老的氣息。
她的存在,讓整個大廳的時間流速,都變得緩慢而粘稠。
左側的,是界外之王。
她有著一頭灰色的長發,眼瞳也是灰色,她的身形最為瘦弱,過著一張像是床單一樣的的破布。
整個人如同一座死寂的荒原,仿佛一切都將枯萎死去。
右側的,是紋刻之王。
她有一頭冰藍的長發,眼瞳是剔透的冰藍色,她是冰冷的,精準的,如同用最鋒利的刀刃雕刻出的藝術品。
她隻是坐在那裡,整個大廳的空間結構,就變得更加穩固。
王的議會一共有108個席位,但隻有這三位王,具備七階實力,具備神性。
梅菲斯特也沒想到這樣的大人物,會親自來見他。
不過,他很快就從記憶中找到了答案,那個名為白日瀾的存在。
……
這時,三雙不帶任何情緒的眼睛,同時落在了梅菲斯特的身上。
那是足以讓任何七階以下的生命,思維核心瞬間崩潰的審視。
梅菲斯特平靜地迎著這三道視線。
他的身體沒有顫抖。
他的心跳沒有加速。
他隻是站在那裡,像一根絕對垂直的標尺,等待著被檢閱。
最先開口的,是紋刻之王。
她那冰藍色的眼瞳裡,倒映出梅菲斯特的身影,像在分析一個數據異常的程序。
“編號734。”
她的語調平直,沒有任何起伏,卻帶著一種切割一切的鋒利。
“你申請‘王的資質’認證。”
“理由。”
“為了修改種族內部,關於‘缺陷品’處理的冗餘規則。”梅菲斯特的回答,同樣簡潔,精準。
紋刻之王的眉梢挑動。
“闡述你的‘冗餘’定義。”
“現行規則,將所有出現‘返祖現象’的個體,定義為‘缺陷品’,並進行‘清除’處理。”梅菲斯特的語調沒有絲毫變化。
“該定義,過於寬泛。”
“它將‘情感’這一複雜的係統,簡單歸類為‘錯誤’。”
“這導致了大量具備潛在研究價值的樣本,被無效銷毀。”
“這是對資源的極大浪費。”
紋刻之王那冰藍色的眼瞳裡,思緒閃爍。
她在評估梅菲斯特這套邏輯的每一個環節。
“情感,是不可控變量。”
紋刻之王給出了判詞。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對係統穩定性的威脅。”
“任何對不可控變量的研究,都可能導致研究者本身被‘汙染’,從而引發更大範圍的係統崩潰。”
“你的課題,從根源上,就在提高整個種族的滅絕概率。”
“結論:駁回。”
她的話音落下。
整個大廳的溫度,都下降了數度。
那是一種源自規則本身的、絕對的否定。
梅菲斯特沒有被這股否定所動搖。
他平靜地抬起頭,直視著那雙冰藍色的眼睛。
“你的邏輯,存在一個基礎性錯誤。”
這句話,讓另外兩位始終沉默的王,都出現了極其細微的反應。
永續之王的視線,從無儘的虛空中,拉回了一絲焦點。
界外之王的灰色眼瞳裡,那片迷霧,也變得稀薄了少許。
挑戰紋刻之王的邏輯基礎。
這在魔人族的曆史上,從未發生過。
紋刻之王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但她周圍的空氣,已經凝結成了絕對零度的冰晶。
“闡述。”
“你將‘情感’定義為‘不可控變量’。”
梅菲斯特的語調依舊平穩。
“但真正的‘不可控’,並非來自‘情感’本身。”
“而是來自,我們對它的‘無知’。”
他向前走了一步。
清脆的腳步聲,在死寂的大廳裡,回蕩著。
“我們與人類的衝突,持續了數萬年。”
“我們掠奪他們的資源,將他們視為低等的、可以被隨意利用的生物。”
“但我們,從未能將他們徹底清除。”
他的視線,轉向了另一側的界外之王。
“因為我們不理解他們。”
“我們無法精準預測,他們會在何種情況下,爆發出超邏輯的、不計成本的抵抗。”
“我們無法計算,他們為何會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信念’,或者一個血緣上的‘親人’,而放棄自己最基本的生存概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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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外之王那雙灰色的眼瞳裡,迷霧翻湧,她在高速推演著梅菲斯特提出的模型。
梅菲斯特的視線,重新落回紋刻之王的身上。
“這份‘無知’,才是我們係統最大的漏洞。”
“它讓我們在麵對人類這種感性文明時,所有的戰略推演,都存在著一個巨大的、無法被量化的‘黑箱’。”
“這個‘黑箱’,才是對我們種族最大的、最不可控的威脅。”
“而我的課題,就是要打開這個黑箱。”
“通過可控的、隔離的實驗,去理解它,分析它,最終,將它轉化為我們可以利用的數據模型。”
“我是引入風險。”
梅菲斯特看著紋刻之王,那雙黑色的眼瞳裡,是純粹的、不帶任何雜質的理性。
“我也是在消除風險。”
紋刻之王沉默了。
她那冰藍色的眼瞳,死死地鎖定著梅菲斯特。
大廳裡,陷入了一種比之前更加凝固的寂靜。
良久。
永續之王那古老而深邃的眼瞳,轉向了梅菲斯特。
她的語調,像是從萬年的冰層下傳來,緩慢,卻帶著無可抗拒的重量。
“你的課題,在理論上,確實可能降低我族在未來一萬年內,因‘未知變量’而滅絕的概率。”
“但前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