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瀾的身體,在虛空中幾乎無法察覺的顫抖了一下。
他抬起手,看著自己的掌心。
那裡,什麼都沒有。
但剛才那道目光,那道從巨樹之下投射而來的,跨越了時空與因果的目光,依然灼燒著他的靈魂。
白日瀾閉上了眼睛。
他沒有去分析那個存在到底是誰。
也沒有去計算對方的力量層級。
因為毫無意義。
當螞蟻仰望星空時,它思考的不是某顆恒星的質量,而是“天空”這個概念本身。
他剛才看到的,就是“天空”。
一種超越了他目前所有認知,甚至超越了他所執掌的“虛無”權柄的,更高階的真實。
也就在他閉上眼的瞬間。
異變,在他意識的最深處,轟然爆發。
那是一片隻屬於他的領域。
是他用“虛無”權柄開辟出的,一個絕對私人的,精神宇宙。
在這片宇宙的中心,紮根著一棵小小的樹。
那是他的“世界樹”。
是他所有力量、所有認知、所有可能性的具象化。
一直以來,這棵樹都生長得極其緩慢。
它的根須紮在“虛無”之中,汲取著“無”的力量,艱難地抽出枝丫。
每一片新生的葉子,都代表著他對世界的一種新的理解,一次微不足道的推演。
但現在。
轟。
那棵小樹,瘋了。
之前那道目光,就像一粒來自宇宙大爆炸的奇點,被強行植入了他的宇宙。
這粒種子,在接觸到他那棵小樹的瞬間,便解體了。
化作了無窮無儘的,奔流不息的,綠色的信息洪流。
那不是數據。
那是“道”。
是那個巨樹存在本身所遵循的,最底層的法則。
這些法則,粗暴地,不講道理地,開始改造白日瀾的世界樹。
“哢嚓——”
小樹的根須,發出了不堪重負的斷裂聲。
它們原本隻是淺淺地漂浮在“虛無”的表層。
但此刻,在那股綠色洪流的驅動下,無數條更加粗壯,更加深邃的新根,被強行撕裂出來。
它們不再滿足於表層的“無”。
而是像瘋長的藤蔓,狠狠地,刺穿了白日瀾自己定義的“虛無”,向著一個更加深邃、更加混沌、更加原初的“絕對虛無”紮去。
那是連白日瀾自己,都未曾觸及過的領域。
劇痛。
撕裂靈魂的劇痛,讓白日瀾的身體再次猛地一顫。
他感覺自己的根基正在被摧毀,然後以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野蠻地重塑。
緊接著。
是樹乾。
原本光滑的樹乾上,開始浮現出無數繁複到無法用語言描述的紋路。
那些紋路,時而是極致的幾何構型,時而是流動的光影,時而又是一些聞所未聞的符文。
它們糾纏,融合,生長。
讓這棵小樹的“材質”,發生了根本性的蛻變。
如果說之前的世界樹是無理數之龍的造物。
那麼現在,它正在朝著一種……介於“存在”與“非存在”之間的,更高維度的“真實”躍遷。
白日瀾能感覺到。
他的宇宙,正在被撐大。
那片原本邊界清晰的“虛無”,此刻正被瘋狂擴張的世界樹,擠壓得向外無限延伸。
更多的枝丫,從主乾上爆發出來。
它們不再是單一的線性生長。
而是在分叉的瞬間,再次分叉。
然後無限地,永無止境地,朝著所有可能的維度,瘋狂蔓延。
像一場綠色的瘟疫。
像一場創世的禮花。
曾經,白日瀾需要耗費巨大的心力,才能勉強在枝頭催生出一片代表著“新世界雛形”的嫩葉。
而現在。
那些嫩葉,正以億萬為單位,成片成片地,在他眼前爆開。
一些世界,完全由數學邏輯構成。裡麵沒有生命,隻有冰冷的公理在互相碰撞、湮滅,然後誕生出更複雜的定理。
一些世界,複刻了那座剛剛毀滅的鋼鐵都市。但驅動它的不再是貢獻度,而是“愛”。居民們因為“愛”而生產,也因為“愛”而發動戰爭。
一些世界,是聲音的海洋。所有的物質都以“頻率”的方式存在,交流就是歌唱,戰鬥就是演奏毀滅的和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