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塔沒急著回答。
他甚至沒去看那道被強行愈合又再次崩裂的天空傷口。
然後,他開口了。
聲音裡帶著一種純粹的,不含任何價值判斷的好奇。
“您……”
“意外的像個人類呢。”
千那雙純白的,沒有任何情緒的眼睛,靜靜地看著他。
“我就是人類。”
她回答。
梅塔的動作,終於有了一絲變化。
他緩緩地,把那瓶可樂收了回來,放在自己身邊。
他看著千,臉上的笑容不變,但那雙純白的瞳孔深處,有什麼東西在飛速地計算,推演。
人類?
一個能隨手抹平世界傷口,一個其存在本身就在扭曲這片曆史碎片的底層邏輯,一個超越了九階,無法用任何已知概念去描述的存在。
是人類?
那是什麼地方的人類?
她又是何種意義上的存在?
她的目的真的隻是幫助我們嗎?
一瞬間,無數的問題,無數的變量,在他那堪比多元宇宙的思緒裡炸開。
他身後的那座嶄新的城市,開始出現不穩定的跡象。
路燈的燈光在明暗之間瘋狂閃爍,剛剛還平整如鏡的地麵,浮現出雜亂無章的馬賽克色塊。
千隻是站在那裡。
她什麼都沒做。
但她本身,就是一種更高級,更霸道的“規則”。
她的存在,正在無意識地,覆蓋掉梅塔剛剛寫下的一切。
梅塔站起身。
他拍了拍褲子上的灰,然後抬起頭,重新看向千。
“外神。”
“真的沒辦法戰勝嗎?”
千的視線,從他身上移開,投向了那片無垠的,破碎的荒原。
“他們是無限世界夾縫中的存在。”
“是外側。”
千的聲音依舊冰冷,乾淨,像是在宣讀一份早已寫好的報告。
“隻要‘一切’還擁有‘外側’這個概念,他們就永遠存在。”
她轉回頭,那雙純白的眼睛,像兩顆冰冷的星辰,注視著梅塔。
“你能想象。”
“一個沒有‘外側’的事物嗎?”
梅塔看著千,那雙純白的眼睛裡,沒有任何波瀾。
“一個沒有‘外側’的事物?”
他重複著這個問題,然後笑了。
他轉過身,看向還跪在地上的梅麗莎。
她像一尊被風化了千年的石像,一動不動,黑色的長發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
她是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塊墓碑。
也是這個世界,最後的墓誌銘。
“我不喜歡這個世界,我但她喜歡,我會做的。”
她說。
梅塔收回目光。
他對著千,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接受。”
聲音很輕。
卻像創世的第一聲鐘鳴。
千也點了點頭,動作幅度很小,像是在確認一個早已計算好的結果。
“那麼,開始吧。”
她向後退了一步,赤裸的雙腳踩在虛空之中,為即將上演的戲劇,讓出了舞台。
梅塔沒有動。
他隻是站在那裡,閉上了眼睛。
然後。
他腳下那座由他憑空創造出來的,嶄新而乾淨的城市,開始消散。
不是崩塌,不是毀滅。
是溶解。
高樓,街道,公園,路燈……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最純粹的本質,像一場無聲的,逆向的暴雨,儘數湧入梅塔的身體。
梅麗莎猛地抬起頭。
她看到,梅塔的身體,正在變得半透明。
無數閃爍著微光的字符,在他體內奔流不息。
但這隻是開始。
那股溶解的力量,以梅塔為中心,向著整個多元,瘋狂地蔓延開去。
乾裂的大地,鏽蝕的廢墟,那具躺在城市中心,早已石化的神靈屍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