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營地一片沉靜。風吹過鐵絲網時發出輕響,像遠處的海潮聲。
安德烈的小隊已經在裝甲棚外集合,兩輛維和部隊的舊式裝甲車停在黑暗中,車身布滿剝落的白漆與彈痕,藍色“un”字樣在塵霧裡顯得模糊。
這兩輛車幾乎算不上完好,它們的過濾係統經過數次維修,裝甲板也被修補過許多次。
但在這種情況下,這種老式裝甲反而有許多優勢——設計簡單,故障率低,油耗也能接受,最重要的是:它們還能動。
安德烈檢查最後的裝備:濾毒係統壓力、攜行碘片、輻射計數據、納米修複劑、緊急信標、剩餘不多的能量棒與水袋。
其餘隊員也在做同樣的檢查,哪怕裝備老舊,也被他們調到最適合遠行的位置。
營地的維和士兵們在遠處列隊目送。沒有歡呼,沒有儀式,隻有深沉且安靜的注視。
一些年輕士兵站在隊尾,嘴唇緊抿,不敢再舉手,也不敢說話。
他們知道再爭辯毫無意義——被選中的人已經付出了代價。
安德烈舉起手,向隊長羅德裡格斯點頭。
隊長同樣抬手,他的動作裡藏著許多未說出口的囑咐。
兩輛吉普車駛入營地外的土地,輪胎下的碎石被壓得咯咯作響。
天色仍暗,東方隻有一條窄窄的灰白光線。
兩輛車的影子投在地上,漸漸往前延伸,像是壓在前方道路上的一道警示。
他們沿著廢棄的183號公路行駛。
道路因無人維護而裂開,大片瀝青翹起,像乾涸的河床。
路上布滿坍塌的路標、被燒毀的車輛殘骸、散落電纜,甚至還能看到臟彈衝擊波遠端造成的玻璃碎片覆蓋街麵。
兩側建築殘破,玻璃殘片在晨光裡閃著微弱寒光。風吹過時,廢棄廣告牌的鐵鏈擺動,發出輕微撞擊聲。
沒有敵軍活動的跡象,但安德烈知道這不意味著安全。
殘餘的核武之師常在廢墟裡埋方向性簡易爆炸物,或者利用服藥後的短暫瘋狂進行近距離襲擊。
道路儘頭的高架橋在晨光中顯出輪廓。
橋下陰影深沉,像隱藏著什麼。
隊伍沒有貿然前進,而是沿著左側斜坡迂回,從一條視野更開闊的道路通過。
輻射計不時亮起黃燈,提醒他們微量塵埃仍在空氣中飄散。他們調整濾毒麵罩的密封環,降低呼吸抵抗,讓氣流更均勻。
輻射探測表不停閃動,標記出微量上升的區域,讓駕駛員不斷調節方向。
安德烈坐在第一輛車內,看著屏幕上的地形輪廓圖緩慢變化。
他的背靠在金屬車壁上,呼吸穩定。
他深知這是他們最安全的一段路——越往北走,情況隻會更糟。
第二輛車跟在後麵,保持十五米間距。兩輛車之間的通訊線時斷時續,電波在落塵區受乾擾嚴重,他們隻能靠最傳統的燈光手勢和預設動作保持隊形。
前方出現一段被廢棄卡車堵住的路。安德烈讓駕駛員減速,兩輛車依序繞開,履帶壓上碎裂的柏油碎塊,車體輕微傾斜。
他們再次加速。
越靠近市區邊緣,空氣越渾濁,灰黃色微粒在車燈紅外模式下形成一層不斷翻滾的薄霧。
道路本來就被爆炸衝擊撕開,如今再加上落塵與雜物,幾乎難以分辨哪裡還是可通行地帶。兩輛藍盔裝甲車減速前行,像在一片被打碎的陰影裡摸索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