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鐘聲尖銳刺耳,像一把生鏽的鋸子,在天顧城寂靜的夜空下瘋狂拉扯。
火把的光芒從四麵八方彙聚而來,將糧倉大院映照得忽明忽暗。人聲嘈雜,腳步紛亂,數十名顧家護衛的怒吼聲,混雜在石甲獸沉重的喘息與風聲之中,形成了一曲圍獵的序章。
顧清姿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遺忘在戰場上的雕像。
她的右臂微微顫抖,虎口裂開的傷處,鮮血正一滴滴落在腳下的塵土裡,洇開小小的、深色的斑點。那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方才硬撼石甲獸時,純粹物理力量反震的結果。
前方,那頭龐然大物已經從撞塌的牆壁廢墟中拔出身來。它的動作遲緩,但每一步都讓大地為之震顫。暗紅色的雙眼,如同燒紅的烙鐵,死死地釘在顧清姿身上。它被徹底激怒了。
後方,包圍圈正在收緊。最近的護衛已經不足三十丈,他們手中的長刀在火光下反射著森冷的光。
絕境。
尋常人麵對此情此景,早已心神崩潰。但顧清姿的腦海,卻在這一刻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的大腦,像一台冰冷的機械,開始飛速運轉。
硬碰硬,不行。那身石甲的防禦力,超出了她的預估,連精鋼匕首都無法破防,她的拳頭更不可能。
逃?院牆被撞開了一個缺口,但那裡正是護衛們湧入的方向,自投羅網。
唯一的生路,就在這頭石甲獸身上。
殺了它,用它龐大的屍體作為屏障,用它死亡帶來的震撼爭取到那一瞬間的空隙。
可怎麼殺?
古籍記載,石甲獸性情溫順,以沉睡為主,關於其弱點的描述,隻有寥寥數語:“其甲堅不可摧,唯腹下柔軟,然其終年匍匐,腹不離地,不可攻也。”
腹不離地……
顧清姿的目光,在那頭巨獸身上飛速掃過。它的身軀低矮而沉重,四肢粗壯,底盤極穩,確實如一座移動的堡壘,將唯一的弱點完美地隱藏了起來。
“在那!就是她!”一名護衛頭領眼尖,指著顧清姿的影子大喊,“放箭!殺了她!”
“嗖!嗖!嗖!”
十幾支閃著寒芒的箭矢,帶著破空之聲,從不同的角度攢射而來,封死了她所有閃避的路線。
顧清姿沒有去看那些箭矢。
在箭矢離弦的瞬間,她動了。
【雷紋豹速】催動到極致,她的身體化作一道貼地的殘影,沒有後退,反而迎著石甲獸的方向衝了過去。
箭矢儘數落空,“咄咄咄”地釘在她剛才站立的地麵上。
石甲獸見她衝來,發出一聲憤怒的低吼,低下那塊厚重的頭甲,再次發動了它那摧枯拉朽的野蠻衝撞。
這一次,顧清姿沒有選擇閃避。
就在那龐然大物即將撞上她的前一刻,她的腳尖在地麵猛地一點,整個身體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靈巧,向側方橫移了半步。
就是這半步。
石甲獸巨大的頭顱,幾乎是擦著她的衣角衝了過去。帶起的勁風,吹得她臉頰生疼。
她與這頭巨獸,近在咫尺。
她甚至能聞到它身上那股混合著泥土與岩石的腥氣。
她的目的,不是攻擊,而是觀察。
近距離的、極致動態的觀察。
在石甲獸衝過她身側的那一瞬間,她的【破妄眼】與【機械感知】同時發動。
在她的視野裡,石甲獸龐大的身軀仿佛被無數條細線解構。每一塊甲殼的紋理,每一處關節的轉動,肌肉的每一次收縮,都在她腦中形成了清晰的動態模型。
她看到了。
當石甲獸邁動它那粗壯如石柱的後腿時,為了給巨大的腿部肌肉留出活動空間,其腹部後方、靠近後腿根部的位置,有一小片區域的甲殼,與其他地方的構造截然不同。
那裡的甲殼更薄,更細碎,與其說是甲,不如說是一層質地堅韌的褶皺皮膚,此刻正隨著它的動作而劇烈地伸縮、扭曲。
那就是弱點!
不是柔軟的腹部正下方,而是這個在運動中才會暴露出來的、結構上的薄弱環節!
這個發現,隻在電光火石之間。
石甲獸一擊落空,龐大的慣性讓它衝出十幾丈遠,笨拙地調轉著身體。
而顧家護衛的第二輪箭雨,已經再次襲來。
這一次,顧清姿連躲都懶得躲。
她猛地一矮身,滑到了石甲獸那龐大的身軀之下。
“當當當!”
箭矢射在石甲獸堅硬的背甲上,發出一連串清脆的聲響,濺起一溜火星,卻連在上麵留下一道劃痕都做不到。
石甲獸成了她最好的盾牌。
“蠢貨!彆放箭了!圍上去!”護衛頭領氣急敗壞地吼道。
護衛們立刻收起弓箭,抽出長刀,呐喊著從四麵八方合圍而來。
石甲獸被頭頂的箭矢徹底激怒,它瘋狂地甩動著身體,試圖將身下的這個“跳蚤”碾死。
但顧清姿的身形,如同附骨之疽,在它巨大的身軀下靈巧地穿梭,任憑它如何翻滾、衝撞,都無法傷及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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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等待時機。
一個能讓她發出致命一擊的時機。
“畜生!滾開!”一名衝在最前麵的護衛,見石甲獸擋路,怒吼一聲,手中長刀灌注靈力,亮起一層青光,狠狠地劈在石甲獸的小腿上。
“鏘!”
長刀應聲而斷。
那護衛還沒來得及震驚,就被石甲獸暴怒之下一尾掃中。
“砰!”
一聲悶響,那名護衛像個破沙袋一樣被抽飛出去,身體在半空中就扭曲成一個詭異的形狀,落地時早已沒了聲息。
這一幕,讓衝上來的其他護衛腳步為之一滯。
而顧清姿等待的機會,來了。
石甲獸剛才那記甩尾,用力過猛,導致它的一條後腿離地,整個身體的重心出現了刹那的偏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