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清脆的骨裂聲,在這座死寂的神殿中回蕩,仿佛是為這場短暫而慘烈的鬨劇,敲響了最後的休止符。
顧烈手背的骨骼,在顧清姿的腳下,被寸寸碾碎。劇痛如燒紅的鐵水,順著神經瞬間衝上大腦,讓他那張因怨毒而扭曲的臉,刹那間慘白如紙。他發出一聲壓抑在喉嚨深處的、如同野獸般的痛嚎,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
然而,比肉體的痛苦更讓他絕望的,是顧清姿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裡,沒有複仇的快意,沒有勝利的喜悅,甚至沒有對一個將死之人的憐憫。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冷寂的平靜,仿佛在看一件無足輕重的物品,在確認它是否已經徹底損壞。
異化……怪物……
這兩個詞,非但沒有成為擊垮她的利刃,反而像是淬火的冰水,讓她那顆因殺戮而躁動的心,變得愈發堅硬,愈發冰冷。
“你……你這個……”顧烈用儘全身力氣,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怨毒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她,仿佛要將她的模樣刻進自己的靈魂裡。
他知道,他完了。
求饒無用,威脅亦無用。在這個女人麵前,他所有的身份、尊嚴、手段,都已化為齏粉。
但,他不甘心!
憑什麼!憑什麼他這個天之驕子,顧家最耀眼的嫡係,要死在這樣一個被家族唾棄的怪物手裡!
他死了,她也彆想好過!
一股前所未有的求生欲與玉石俱焚的瘋狂,在他眼底轟然炸開。
就在顧清姿準備施加最後一擊,徹底了結他性命的瞬間,顧烈突然張開嘴,朝著自己的舌根,狠狠一咬!
一股濃稠的、帶著奇異香氣的本命精血,噴湧而出,卻並未灑落在地。那血霧在空中詭異地一凝,竟化作一個血色的、小小的漩渦,將他整個人籠罩其中。
“不好!”玄宸目光一凜,屈指一彈,一道凝練的金色神力化作利箭,射向顧烈。
可那道神力之箭在觸碰到血色漩渦的瞬間,便如泥牛入海,悄無聲息地被吞噬了。
“血遁神符!顧家老祖的東西!”玄宸的聲音裡,第一次帶上了一絲真正的意外。
這並非普通的遁術,而是上古時期流傳下來的一次性保命神符,以燃燒使用者一半以上的壽元與根基為代價,強行撕裂空間,進行短距離的隨機傳送。一旦發動,非神境強者,幾乎無法阻攔。
血色漩渦中,顧烈的身形變得模糊、扭曲,仿佛正在被另一個空間強行拉扯過去。他的臉在血霧中若隱若現,那雙眼睛裡的怨毒,已經濃烈到了極致。
“顧清姿!你這個怪物!”
他用儘最後的力氣,發出了一個響徹神殿的、尖銳而惡毒的詛咒。
“我不會讓你好過的!我會把你的秘密,你嫁接萬物的秘密,告訴顧家!告訴秦家!告訴全天下!”
“我會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個什麼東西!一個由無數野獸屍塊拚湊起來的、令人作嘔的縫合怪!”
“等著吧!等著被整個世界追殺!等著被天下正道挫骨揚灰!我會在地獄裡,等著你!”
最後一個字音落下的瞬間,血色漩渦猛然向內一縮,帶著顧烈那不甘的詛咒,徹底消失在原地。
隻在冰冷的玉石地麵上,留下了一灘已經失去所有靈性的、暗褐色的血跡。
神殿內,再次恢複了死寂。
隻有顧烈那惡毒的詛咒,還在空曠的大殿中,一遍遍地回響。
怪物……縫合怪……挫骨揚灰……
每一個字眼,都像淬了毒的針,紮在耳膜上。
顧清姿靜靜地站在那裡,腳下是顧烈留下的血跡,她的身形在幽光中被拉得很長,顯得有些孤寂。
她緩緩抬起自己的左手,那條融合了【神力臂】、能一拳轟碎山岩的手臂。然後又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指尖上,似乎還殘留著【黑紋毒蛛】之毒那陰冷的觸感。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腿,那裡剛剛融合了顧遠的【輕身術】,此刻正傳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盈感。
她的身體裡,有熊的心臟在搏動,有豹的速度在奔流,有毒蛛的腺體在分泌,有幻獸的殘能在潛伏……
顧烈的話,粗鄙,惡毒,卻也精準得可怕。
她就是一個由無數“零件”拚湊起來的,怪物。
造物者那句“需防心智異化”的警告,再次在她腦海中浮現。
一種難以言喻的冰冷,從骨髓深處,一點點地滲透出來。那不是恐懼,而是一種更加深沉的、仿佛站在懸崖邊俯瞰深淵的……孤寂與茫然。
她走在一條注定無法回頭的路上,這條路的終點,或許不是手刃仇敵後的快意,而是自我意識被萬千獸性徹底吞噬後的、永恒的沉淪。
“你害怕了?”
玄宸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他不知何時走到了她的身旁,那雙金色的瞳孔,映著她有些蒼白的側臉。
顧清姿沒有回頭,隻是輕輕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