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輕微的“哢嚓”聲,像一粒沙,墜入喧囂的海洋,沒有驚起任何波瀾。
祭壇後方,“百鳥朝鳳”浮雕的最底端,一塊與周圍石料彆無二致的石板,無聲無息地向內側滑開,露出一個漆黑的豁口。
顧清姿如一道影子,從那黑暗中滑了出來。
甫一現身,一股混雜著檀香、血氣與磅礴靈力的熱浪,便撲麵而來。頭頂是震耳欲聾的鐘鳴與歡呼,腳下是白玉石階傳來的、整個法陣運轉的低沉共振。她就像一個突然闖入熔爐的冰塊,周圍的一切都在灼燒著她的感知。
她沒有動,隻是靜靜地藏身於祭壇底座的陰影裡,抬頭仰望。
高聳的白玉祭壇,在正午的陽光下,像一座通往神域的天梯。
天梯的頂端,是顧清雪。
她端坐在靈石法陣的中央,華美的祭服被鼓蕩的能量吹得獵獵作響。那張曾經嬌豔的臉,此刻白得像一張紙,汗水浸濕了額發,緊貼在蒼白的皮膚上,顯出幾分狼狽。她緊閉著雙眼,長長的睫毛劇烈地顫抖,身體也隨之起伏,仿佛正在承受著某種極致的痛苦與歡愉。
痛苦,來自於“血飼融靈”的霸道侵蝕。那股由萬千生靈精血彙聚而成的邪力,如同無數燒紅的鋼針,紮遍她體內的每一寸經脈,強行改造著她的血肉,以迎合那塊不屬於她的神骨。
歡愉,則來自於力量。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足以毀天滅地的力量,正在她的身體裡孕育。
在她額前三寸,那枚神骨,已然化作一輪無法直視的金色太陽。
它在歡鳴。
在吸收了海量的血氣之後,它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純粹,更加強大。它即將擁有一個新的宿主,一個新的身體,去承載它的無上神威。
顧清雪的嘴角,不受控製地向上勾起一個扭曲的弧度。
她想起了顧清姿。
想起了那個被她親手推入萬獸窟的妹妹。此刻,她應該早已化作一堆枯骨,成為妖獸的糞便了吧?
而我,顧清雪,即將取代你,不,是超越你,成為這世間唯一的神女!
這塊骨頭,很快,就將徹底屬於我!
神骨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意誌,光芒再次暴漲,緩緩下沉。
一寸,半寸,一分……
金色的光芒,已經觸碰到了她額前的肌膚,傳來一陣滾燙的刺痛。
祭壇之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數萬道目光,彙聚於此,見證著這千年難遇的奇跡。人群中,有驚歎,有羨慕,有嫉妒,有貪婪。
貴賓席上,顧天香死死地盯著那枚即將沒入女兒額頭的神骨,布滿血絲的雙眼,終於透出了一絲狂熱的希望。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正隨著法陣的運轉,被飛速抽離。但他不在乎。隻要能成功,隻要顧家能誕生一位神體,他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為了這一天,他賭上了自己的尊嚴,賭上了家族的未來,甚至賭上了一個父親的良知。
他不能輸。
也絕不會輸!
在他身側不遠處,秦嶽悠閒地靠在椅背上,一條手臂吊著繃帶,另一隻手卻捏著一粒飽滿的瓜子,慢悠悠地送進嘴裡。
“哢嚓。”
瓜子殼被他用門牙嗑開,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沒有看顧清雪,也沒有看那枚璀璨的神骨。他的目光,饒有興致地落在主持儀式的三長老顧玄策的身上。
老家夥,可千萬要頂住啊。
秦嶽的嘴角,噙著一抹隻有他自己能懂的惡毒笑意。
他仿佛已經看到,在那“亂神粉”無聲無息的乾擾下,顧玄策高度集中的精神,會出現一絲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紕漏。
而這一點紕漏,就足以讓那座看似堅不可摧的堤壩,崩開一道致命的蟻穴。
屆時,神骨與血飼之力失去控製,相互衝撞。那嬌滴滴的美人兒,就會“砰”的一聲,在萬眾矚目之下,炸成一朵最絢爛的、血肉模糊的煙花。
想到那副場景,他嘴裡的瓜子仁,似乎都更香甜了幾分。
就在這萬人矚目,各懷鬼胎的時刻——
“時辰已到!血脈為引,神骨歸位!”
三長老顧玄策猛地睜開雙眼,用儘全身力氣,嘶吼出聲。
他與周圍的顧家長老,同時噴出一口精血,灑向法陣。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