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話,像一塊從天外砸落的寒冰,瞬間凍結了祭壇上所有的喧囂與狂熱。
“我的東西,誰給你們的膽子,敢碰?”
聲音不大,卻裹挾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權,仿佛神隻在宣告自己的所有物。
數萬道目光,循著聲音的來源,齊刷刷地投向祭壇後方的陰影。
那裡,一道身影正從祭壇底座的暗門中,不疾不徐地,一步步走出。
那是一個女子。
她沒有身著華麗的祭服,隻是一襲再普通不過的黑色勁裝,風塵仆仆,甚至衣角還有些許破損,與這流光溢彩、神聖非凡的白玉祭壇格格不入。
她一步步踏上玉階,走向那片屬於神女的光明。
陽光,終於照亮了她的臉。
那是一張清冷到極致,也美麗到極致的臉。五官精致得如同冰雪雕琢,卻尋不到半分暖意。尤其是那雙眼睛,深邃得像是萬古長夜,沒有任何情緒,隻是平靜地倒映著眼前這出荒唐的鬨劇。
廣場上,先是死一般的寂靜。
緊接著,是壓抑不住的倒抽冷氣聲,此起彼伏。
“這……這是誰?”
“好美的女子……可這眼神,怎麼讓人心裡發毛?”
“她是從哪冒出來的?竟敢在這種時候闖上祭壇?”
大部分年輕的修士和百姓,隻感到驚豔與困惑。
然而,在貴賓席的前排,以及顧家嫡係的隊伍裡,當看清那張臉時,有幾位年長的長老,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手中的茶杯“哐當”一聲摔在地上,猶不自知。
他們的臉上,浮現出一種見了鬼般的、極致的恐懼與不可思議。
這張臉……
這張臉,分明就是三年前,那個被他們一致同意,當做“廢料”扔進萬獸窟的……顧清姿!
她不是應該早就死了嗎?不是應該化作枯骨,被妖獸的胃液腐蝕得一乾二淨了嗎!
怎麼可能!
她怎麼可能還活著!
“妖……妖女!”一位顧家長老指著那道身影,嘴唇哆嗦著,一個字都說不完整。
家主顧天香,在看清那張臉的瞬間,整個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仿佛被一道天雷從頭到腳劈中,渾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間凝固了。那張臉,是他午夜夢回時,偶爾會閃過的夢魘。他曾親手簽下了將這個女兒送入死地的文書,也曾無數次告訴自己,這是為了家族大義,是必要的犧牲。
可當這個“犧牲品”活生生地、以一種他完全無法理解的方式,重新站在他麵前時,他那套堅不可摧的自我說辭,轟然崩塌。
他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栽倒,幸好被身旁的長老扶住。
“家主!”
顧天香卻什麼也聽不見,隻是死死地盯著那道身影,眼中血絲瘋狂蔓延,理智與現實在他的腦海裡劇烈撕扯。
不,是幻覺!一定是哪個仇家派來的妖人,用了幻術!
清姿已經死了!死的透透的了!
祭壇之上,顧清雪在聽到那句話,看到那張臉時,便已徹底魂飛魄散。她抱著頭,像一隻受驚的鵪鶉,縮在半空中,嘴裡不斷發出意義不明的尖叫。
“鬼……是鬼……你彆過來!彆過來!”
她的瘋癲,與拾級而上的那道沉靜身影,形成了無比諷刺的對比。
顧清姿對周圍的一切都視若無睹。
她沒有看下方那些驚恐、錯愕、呆滯的臉。
也沒有看貴賓席上,那個因為計劃被打亂而臉色鐵青的秦嶽。
更沒有看那兩股在空中無聲對峙,此刻卻因她的出現而同時停滯的、屬於秦蒼與玄宸的強大氣息。
她的眼中,隻有一樣東西。
那枚從顧清雪額頭迸出,懸浮在空中,光芒黯淡,還沾染著鮮血的神骨。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顧家人的心臟上。
最終,她停在了祭壇的中央,停在了顧清雪的麵前,距離那枚神骨,隻有三尺之遙。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觸碰那枚屬於她的骨頭。
神骨仿佛感受到了真正主人的氣息,竟發出一陣微弱的、喜悅的嗡鳴,光芒都似乎明亮了幾分。
這一幕,讓下方無數修士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