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從秦家換來的,號稱能毒殺靈體境大圓滿修士的“蝕魂散”,終於露出了它的獠牙。
黑色的毒霧從小瓷瓶中噴湧而出,不像霧,更像是一團有生命的、粘稠的墨汁,在空中翻滾著,蠕動著,散發出一種混雜著腐肉與甜膩花香的詭異氣味。
霧氣所過之處,祭壇光潔的白玉地麵上,竟發出了輕微的“滋滋”聲,一層白霜迅速凝結,又在瞬息之間化為烏有,隻留下一片暗淡的、被侵蝕過的斑駁痕跡。空氣中的靈氣,仿佛都被這毒霧吞噬、汙染,變得滯澀而又汙濁。
廣場上,離得近的一些修士,隻是吸入了一絲逸散的氣味,便覺得頭暈目眩,胸口發悶,嚇得他們連滾帶爬地向後退去,臉上寫滿了驚恐。
“是蝕魂散!秦家的禁藥!”貴賓席中,有見多識廣的家主失聲驚呼,看向祭壇的眼神,已然帶上了幾分懼意。
這種歹毒之物,早已被東域各大宗門聯合禁用,沒想到今日,竟會從顧家“神女”的手中,當眾施展出來。
這一刻,再沒有人懷疑顧清姿的話。
一個能在萬眾矚目的神骨大典上,毫不猶豫地動用此等陰毒禁藥的人,做出活剝親妹神骨的事情,又有什麼不可能?
顧清雪已經徹底瘋了。她披頭散發,看著那團勢不可擋的黑色毒霧,將她最後的希望,全部寄托於此。她的臉上,是一種扭曲到極致的快意。
去死!顧清姿!
你不是從萬獸窟裡爬出來了嗎?你不是肉身成聖了嗎?我倒要看看,你這身拚湊起來的賤骨頭,能不能扛得住連靈魂都能腐蝕的劇毒!
隻要你死了,一切就都結束了!
毒霧翻滾著,咆哮著,像一條來自九幽的毒龍,張開了血盆大口,瞬間便將顧清姿那道纖細的身影,完全吞沒。
“清姿!”
“顧姑娘!”
祭壇之下,傳來幾聲壓抑不住的驚呼。玄宸的身影微微一動,周身神力湧動,似乎就要出手。可下一瞬,他又停住了,隻是目光緊緊地鎖定著那片濃鬱的黑霧,眉頭微蹙。
他察覺到,黑霧之中,顧清姿的氣息,非但沒有減弱,反而……
黑霧中心,顧清姿靜靜地站著。
在毒霧臨身的那一刻,她甚至閉上了眼睛。
蝕魂散的毒性,確實霸道。那無孔不入的毒素,順著她的呼吸,鑽入她的口鼻,滲入她的皮膚,試圖侵蝕她的經脈,麻痹她的神魂。一股尖銳的、如同萬蟻噬心的刺痛感,從四肢百骸傳來。
換做任何一個修士,哪怕是秦峰,此刻恐怕也已化作一灘膿血。
但顧清姿不是。
在她體內,那顆來自死亡森林深處的【黑紋毒蛛毒腺】,在感受到外來劇毒的瞬間,非但沒有被壓製,反而像是沉睡的君王被挑釁了權威,陡然蘇醒。
一股更加原始、更加霸道、更加純粹的毒之本源,從那顆嫁接而來的毒腺中,轟然爆發。
如果說“蝕魂散”是一條凶猛的江河,那【黑紋毒蛛毒腺】的力量,就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汪洋!
江河入海,除了被吞噬,再無第二個可能。
顧清姿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些湧入她體內的“蝕魂散”毒素,在接觸到蛛毒本源的瞬間,便如同遇到了克星的臣子,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凶性,溫順地被分解、同化、吸收。
她的身體,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那個將她完全籠罩的黑色毒霧團,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向內收縮。
原本還在翻滾咆哮的毒龍,此刻像是被扼住了咽喉,所有的毒霧,都化作一道道細密的黑線,瘋狂地朝著中心的那個身影倒灌而去。
不過短短三息之間。
祭壇之上,風平浪靜。
那團足以毒殺數千人的恐怖毒霧,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
隻有空氣中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甜腥氣,以及白玉地麵上那片被腐蝕的痕跡,證明著剛才發生的一切,並非幻覺。
顧清姿的身影,重新顯露出來。
她依舊站在原地,一襲黑衣,纖塵不染。甚至連她的發絲,都未曾淩亂分毫。
她緩緩睜開眼,那雙深邃的眸子裡,閃過一抹妖異的暗紫色光芒,一閃即逝。她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
那口氣,是淡黑色的。
落在前方的地麵上,“嗤”的一聲,腐蝕出了一個指甲蓋大小的深坑。
“……”
全場,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石化術,呆呆地看著這一幕,大腦完全無法處理眼前的信息。
毒……被她吃了?
顧清雪臉上的狂喜與怨毒,徹底凝固。她眼珠子瞪得滾圓,死死地盯著那個安然無恙的身影,嘴巴一張一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不……不可能……
這不可能!
那是“蝕魂散”!連秦家長老都視若蛇蠍的禁藥!她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沒事?
“味道不錯。”
顧清姿開口了,她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顧清雪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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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的款待,姐姐。”
她抬起眼,看向顧清雪,嘴角,終於有了一絲明顯的笑意。
那笑容,很美,卻讓顧清雪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