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這一刻被那枚懸浮的神骨,拉扯得粘稠而又漫長。
金色的光芒,如同融化的琥珀,從祭壇上空緩緩流淌下來,將下方的一切都鍍上了一層虛幻的、不真實的色彩。它照亮了顧清雪那張因劇痛和毒素而扭曲的臉,黑色的血淚在她慘白的皮膚上蜿蜒,像一幅詭異的圖畫。它照亮了秦峰斷臂處噴湧的鮮血,那血泊在金光下,竟不再刺目,反而有種油畫般的厚重質感。
它也照亮了廣場上數萬張仰望的臉。
那些臉上,寫滿了貪婪。
就像一群饑餓了數個世紀的野狼,終於看見了一塊從天而降的、肥美流油的鮮肉。
神骨。
一塊無主的、剛剛掙脫了束縛的、擁有無限可能的神骨。
它不再屬於顧家,不再屬於顧清雪,它屬於……那個能搶到它的人。
祭壇之上,顧清雪的哀嚎聲已經微弱下去,隻剩下如同瀕死野獸般的、無意識的抽搐與呻吟。她的意識,在【黑紋毒蛛毒腺】提純後的劇毒侵蝕下,早已化作一片混沌的漿糊。她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更不知道自己即將引發一場怎樣的腥風血雨。
她隻是痛。
而這份痛苦,成了點燃全場貪欲的、最完美的背景音。
死寂,在持續了十幾個呼吸之後,終於被一聲壓抑不住的、粗重的喘息聲打破。
貴賓席上,秦嶽,秦家那位一直隱在幕後,眼神如鷹隼般銳利的二長老,緩緩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身旁的座椅扶手,不知何時,已經被他捏出了一道清晰的指痕。
他的目光,死死地鎖定著那枚神骨,眼底深處,燃燒著近乎瘋狂的火焰。
顧家完了。
這個念頭,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一個家主失魂落魄,一個“神女”變成毒婦,嫡係護衛被屠戮殆儘,連未來的女婿都被廢了一條手臂。這樣的顧家,已經從東域的棋手,淪為了一塊任人宰割的魚肉。
而秦峰……他那個被寄予厚望的侄子,也廢了。劍心被奪,道途斷絕。
這場聯姻,這場謀劃了數年的布局,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但,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秦嶽的目光,越過祭壇上那道黑色的身影,落在了那枚神骨之上。
隻要能得到它!
隻要能將這枚神骨帶回秦家,用秦家秘法將其煉化,秦家,將誕生出一位真正的、擁有神體的絕世天才!屆時,一統東域,將不再是夢想!
至於顧清姿……這個渾身透著詭異的女人……
秦嶽的眼角,閃過一絲陰冷。
她的秘密,可以慢慢挖。但神骨,就在眼前,稍縱即逝!
“顧家無德,竊據神物,致使生靈塗炭。此等神物,合該由東域共掌!”
一聲宏亮如鐘的暴喝,從秦嶽口中發出,如同平地驚雷,炸響在每個人耳邊。
他為自己的搶奪,找到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經化作一道流光,衝天而起,五指成爪,帶著一股磅礴的氣勢,直取那枚懸浮在空中的神骨!
他動了。
像第一塊倒下的多米諾骨牌。
“秦老二!你休想獨吞!”
一聲怒吼,從另一個方向響起。李家的家主,一個身材矮胖,平日裡笑嗬嗬如同彌勒佛般的中年男人,此刻臉上再無半分笑意。他一拍桌子,整個人如同炮彈般射出,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金光閃閃的大算盤,算盤珠子“嘩啦”作響,化作漫天金錢鏢,射向秦嶽的後心,同時,他的身體也緊隨其後,目標同樣是那枚神骨。
“說得好!神物有德者居之!我王家,也來討個公道!”
“還有我趙家!”
“滾開!這是我張家的!”
一瞬間,整個貴賓席,徹底沸騰了。
數十道身影,如同過江之鯽,從四麵八方衝天而起。他們都是東域有頭有臉的人物,是各自家族的家主或長老,是平日裡高高在上,受萬人敬仰的存在。
此刻,他們撕下了所有偽裝,將叢林法則中最原始、最血腥的一麵,暴露無遺。
靈力光華,在空中轟然炸響。
刀光、劍影、拳風、法寶……各種攻擊,在空中交織成一張絢爛而又致命的大網。
他們的目標,並非彼此,而是身邊的每一個競爭者。
一名衝在前麵的小家族長老,剛要靠近神骨,便被身後三道不同屬性的靈力同時擊中,慘叫一聲,當場化作一團血霧。
一名修士祭出一麵巨大的盾牌,試圖強行衝開一條路,卻被旁邊一名劍修,連人帶盾,一劍劈成了兩半。
慘叫聲,怒罵聲,兵器碰撞聲,靈力爆炸聲……混雜在一起,將這場本該神聖莊嚴的大典,徹底變成了一個血腥、混亂的修羅場。
祭壇之下,那些普通賓客和百姓,早已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向後退去,生怕被天空中那無差彆的攻擊波及。
而祭壇之上,這場風暴的中心,顧清姿卻靜靜地站著,沒有動。
她隻是抬著頭,看著那枚本該屬於她的神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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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它在空中,被一道道貪婪的攻擊,逼得東躲西藏,光芒忽明忽暗。
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渴望,在她體內瘋狂叫囂。
去,拿回來!
那是你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