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戚,如同無形的鉛雲,沉沉地壓在神族聖地的上空。
玄天長老的逝去,帶走了這片土地最後一絲舊日的榮光。幸存的天眼衛們不再言語,隻是默默地將戰死同伴的屍骸一一收斂,動作輕柔,仿佛在守護最後的尊嚴。
玄宸站在廣場中央,他已經不是那個可以隨心行動的玄宸了。新的身份,如同一件沉重的、由責任與悲傷織就的甲胄,穿在了他的身上。他有條不紊地發布著一道道命令,聲音平穩,聽不出任何情緒,隻是那雙金色的眼眸,在掃過那些被白布覆蓋的軀體時,會有一瞬間的黯淡。
顧清姿將那枚漆黑的令牌收入儲物法器,指尖的冰涼觸感仿佛還未散去。
葬神深淵,魔主蘇醒。
這些陌生的詞彙,卻帶著一股山雨欲來的壓迫感。滅神教的圖謀,遠比她想象的要宏大,也更加瘋狂。三月之期,如懸頂之劍。
她很清楚,自己必須儘快離開。這片正在舔舐傷口的聖地,不適合成為她的戰場。她的道路,注定要在黑暗與殺戮中開辟。
但在離開之前,她需要將此行的收獲,徹底消化。
那場與創世石的共鳴,讓她窺見了“穩定之法”的門徑——以神骨為君,同化萬物。而方才吞噬那三名邪修的生命精氣,則讓她體內的黑金二色能量暫時取得了平衡。
但這遠遠不夠。這種平衡太過脆弱,如同走在鋼絲之上,下一次嫁接,下一次激戰,都可能讓其瞬間崩潰。她需要一個更穩固的根基。
她的目光,穿過殘破的殿宇,落在聖地後山一處氤氳著白色霧氣的水潭上。
淨化池。
在與創世石共鳴時,她從那浩瀚的信息流中,捕捉到了關於這個地方的片段。這是神族用以洗滌血脈,淨化神魂的聖地,其池水蘊含著最純粹的生命本源之力。
對於體內駁雜如萬獸場的顧清姿而言,那裡是劇毒之地,也是無上寶地。
她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徑直朝著後山走去。
“站住。”
一個清冷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顧清姿頓住腳步,沒有回頭。她知道是誰。
玄宸走了過來,站在她身後數步之遙的地方。他的身上,還帶著廣場上未散的血腥與塵土氣,混雜著神力獨有的清冽。
“你要去哪?”他問。
“一個我該去的地方。”
“淨化池是神族禁地。”玄宸的聲音很平靜,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非神族純淨血脈者,入之,神魂俱焚。”
顧清姿終於轉過身,看著他。她能看到他麵具之下,那雙眼中壓抑的疲憊與悲傷,但更多的,是一種成為領袖後,不得不背負的沉凝。
“我死不了。”她說。
玄宸沉默了。他看著她,看著她那張平靜得過分的臉,看著她眼中那股永遠不會熄滅的、對力量的偏執。他想起了玄天長老臨終前的囑托,想起了她用匪夷所斯的方式救治族人,也想起了她吞噬那三名邪修時,那邪異而強大的姿態。
她是毒藥,也是解藥。
“池水深處,封存著一塊聖地初開時遺留的‘源生石’,能量最是精純。”玄宸忽然開口,話鋒一轉,“但,也最是霸道。它會排斥一切非同源的力量。”
他沒有再勸阻,反而在提點她。
顧清姿眼底閃過一絲微光,她沒想到玄宸會說這些。
“多謝。”她留下兩個字,轉身繼續向淨化池走去。
玄宸沒有跟上,隻是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繚繞的霧氣中。一名負責守衛後山的天眼衛快步上前,神色緊張:“大長老,就讓她這麼進去?萬一她汙染了淨化池……”
“她若被池水焚滅,是她的命。”玄宸淡淡道,“她若能從池中走出,那便是神族的命。”
天眼衛愣住了,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玄宸卻沒有再解釋,他的目光,始終鎖定著霧氣深處。
……
淨化池不大,方圓不過十丈。池水清澈見底,卻看不見池底,隻有一片柔和的白光,從下方緩緩透出,將整個水潭映照得如同盛滿了月光的玉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純淨到極致的生命氣息,隻是吸上一口,就讓人神清氣爽,仿佛四肢百骸的疲憊都被洗去。
顧清姿站在池邊。
她能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那些“零件”,正在發出不安的躁動。神力臂中沉寂的火山有複蘇的跡象,雷紋豹速的電光在骨骼中亂竄,那被她強行收編的“蝕神源力”,更是如臨大敵,在她左肩的黑暗中發出無聲的咆哮。
這池水,是它們所有駁雜力量的天敵。
顧清姿沒有猶豫,抬腳,踏入了池中。
“滋——”
仿佛燒紅的烙鐵探入冰水。
她的腳踝與池水接觸的瞬間,劇烈的刺痛感轟然爆發。那純淨的池水,仿佛變成了腐蝕性最強的王水,瘋狂地要將她這具“拚湊”的身體徹底溶解。
她甚至能聞到自己皮肉被灼燒的焦糊味。
顧清姿悶哼一聲,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但她的腳,卻沒有收回,反而更深地踩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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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的就是這種衝突!
她強忍著那足以讓常人瞬間崩潰的劇痛,一步一步,走入池中。池水沒過她的膝蓋,沒過她的腰腹,所過之處,皆是烈火焚身般的痛苦。
她的身體,在這純淨能量的衝擊下,開始出現排異反應。皮膚表麵,時而浮現堅硬的鱷甲,時而長出細密的狼毫,時而又閃過詭異的蛛紋。各種嫁接而來的力量,在她體內瘋狂衝撞,試圖抵抗這股來自外界的“淨化”。
她就像一個內憂外患、即將分崩離析的國度。
就在她的意誌都快要被這無休止的內外夾攻撕裂的瞬間,她身體最核心處,那枚神骨印記,終於有了反應。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