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刺骨的寒痛,似乎已成為她身體裡一條永不封凍的暗河,每逢陰雨天便咆哮肆虐,提醒著她那來自河西的“恩賜”——那份刻骨銘心的苦難。
關節炎,是那河西寒冷饋贈的烙印,深深嵌入骨髓,成為她身體中最忠實的囚牢。
那疼痛如影隨形,似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她的生命線,將她拉入無儘的黑暗深淵。
深夜裡,孤寂的羌家土炕上,寒氣穿透薄薄的被褥,直鑽骨髓。
姬忠芳總在黑暗中摸索著枕頭下那本硬邦邦的冊子——那是結婚證。
紅綢的封麵早已褪色暗淡,像一塊凝結的血跡,冰冷而黏膩。
她緊緊攥著那份沉甸甸的證件,指甲幾乎要嵌進那硬殼,仿佛那是她在苦海中唯一的浮木,是她曾經被珍視、被嗬護的最後象征。
她不知羌忠遠究竟犯了什麼天理難容的錯,也不明白這漫長的黑暗何時才能迎來一線曙光。
唯一清楚的是,那個曾被眾人捧在手心裡、喚作“仙女”的姑娘,早已墜入無邊的苦海,掙紮的力氣快要耗儘。
她的身體像一台磨損的機器,每個關節都在呻吟,每次呼吸都沉重得像在負重。
唯有枕下那硬硬的觸感,依舊固執地傳遞著一絲微弱的溫暖,那是過去的記憶,或許也是她唯一的希望。
村口那棵老槐樹,虯枝盤結,扭曲如鬼魅般的身影,在冬日灰白的天幕下投下長長的陰影。
姬永海放學歸來,背著沉重的書包,遠遠望見堂姑姑姬忠芳挑著那副龐大的黑色糞桶,佝僂著身子,身體前傾成一個幾乎與地麵平行的角度,像一張被拉到極限、每一根弦都在呻吟、下一刻就要崩斷的弓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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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通往田間的土路上緩慢而沉重地挪動,每一步都像被綁上了千斤巨石,難以邁開。
冷風像貪婪的魔爪,掀起她那破舊的衣角,露出裡麵那早已硬化、發皺的舊棉絮。
那破敗的景象,仿佛一根冰冷的針,紮進了年輕的心扉。
他又想起母親昊文蘭的話:“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那句話像一片潮濕而冰冷的迷霧,在心頭繚繞、纏繞。他似懂非懂,隻覺得東北大姑父丁大柱那句“早晚要栽”,像一道來自遙遠北方、帶著鐵鏽味和硝煙氣息的冷酷符咒,不僅鎖死了羌忠遠的未來,也將堂姑姑姬忠芳拖入了那深不見底的泥潭。
他抬頭望向天際,洪澤湖方向烏雲密布,沉沉壓在遠處的樹梢上,像一塊巨大而肮臟的鉛氈,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這苦難的日子,究竟要熬到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河西的泥沼,何時才能透出一絲河東的光亮?
.那光亮是否真的存在?寒風卷起地上的枯葉,嗚咽著,仿佛無數悲泣的亡魂在空曠的田野上哀嚎,沒有答案,隻有無儘的沉默。
老槐樹的枯枝在風中碰撞,發出空洞而單調的“哢嗒”聲,像一則古老的預言,講述著河東河西輪回不息的悲歌。
這段歲月的苦難,像一片無底的海,深不可測,令人心生畏懼,卻也激發出那份堅韌不拔的力量。
她知道,隻有像山一樣堅韌,才能望見那一線微光,才能在黑暗中找到前行的方向。
那份堅韌,像江淮大地上那永不屈服的鄉土精神,穿越千山萬水,穿越風雪嚴寒,照亮心中的希望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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