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著灌了鉛的雙腿,茫然地穿過空曠的操場,目光無意識地掃過每一個角落。
忽然,他腳步一滯。
操場最偏僻的西北角,那棵虯枝盤結的老槐樹下,一個單薄的身影正蜷縮著蹲在那裡。
是朱沙華。她手裡緊緊攥著一根枯樹枝,正一下一下,極其專注、又極其用力地在冰冷乾硬的泥土地上劃著什麼。
晚風吹動她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勾勒出瘦削的肩胛骨形狀,像一對隨時可能折斷的翅膀。
姬永海遲疑了一下,還是慢慢走了過去。
腳步踩在枯草落葉上,發出細碎的“沙沙”聲。
他走到她身後,看見布滿塵土的地麵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同一個字——
“解”。
每一個“解”字都被反複描摹,用力刻劃,筆畫深陷泥土,卻又歪歪扭扭。
透著一股絕望的掙紮,如同一個個無聲哭泣、扭曲變形的符號。
“朱沙華同學……”
姬永海的聲音放得很輕很輕,仿佛怕驚擾了樹上棲息的寒鴉,也怕驚碎了眼前這脆弱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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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沙華劃字的動作驟然停止。
樹枝尖端深深陷入泥土,發出輕微的“噗”聲。
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來。
暮色四合中,她的眼睛異常明亮,如同浸在冰冷深潭裡的寒星,隻是那星子的光芒被一層濃得化不開的霧氣籠罩著,水光盈盈。
“姬班長,”她忽然扯動嘴角,努力想擠出一個笑容,那笑容卻脆弱得如同被秋風吹彎的柳葉,隨時可能斷裂。
“是不是……是不是我上次給你看的那篇作文……寫錯了什麼?”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和深不見底的恐懼。
“就是……就是裡麵寫到我爹……以前教我認字那段……是不是……根本就不該寫出來?”
樹枝從她無力的手中滑落,滾到一邊。
姬永海隻覺得心口像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瞬間蔓延開來。
他用力地搖搖頭,幅度很大,仿佛要將某種沉重的枷鎖甩掉。
“不是的!”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蹲下身,就蹲在她旁邊,近得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味和泥土的氣息。
他撿起地上那根枯樹枝,在朱沙華劃下的那個深陷的、扭曲的“解”字旁邊。
用儘力氣,在堅硬的泥地上,畫了一個大大的、線條粗重的圓圈,又在圓圈周圍添上幾道向外放射的短線——一個笨拙而執拗的太陽。
“劉老師說……”
他艱難地開口,聲音乾澀。
“人多……人多力量大。
一起討論,思路更寬,更……熱鬨。”
他試圖讓語氣顯得輕鬆一些。
像是在描述一件平常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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