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忠楜這才回過神來,他顫抖著伸出手,用力掐住永洪的人中。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永洪的臉還是紫黑的,一點反應都沒有。
姬忠楜的手越來越重,指甲幾乎要嵌進永洪的皮膚裡,可兒子依舊一動不動。
“沒用了……怕是沒用了……”
有人在旁邊小聲說。
姬忠楜突然像瘋了一樣,抱著永洪,用粗糙的大手使勁摳他的太陽穴。他的眼睛通紅,淚水混著臉上的泥水流下來,滴在永洪的臉上。
“洪兒!你醒醒啊!爹給你做麥糊糊餅!做一大筐!你醒醒啊!”
他的聲音嘶啞,充滿了絕望和悔恨。
“是爹沒用!是爹沒本事讓你吃飽飯!你要走了,爹也不活了!”
昊文蘭癱坐在地上,哭得肝腸寸斷:“我的兒啊……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跟著你去了……”
屋裡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死亡的陰影再次籠罩下來。
姬永海看著弟弟僵硬的身體,心裡像被刀割一樣疼。
他想起永洪搶著幫他割草的樣子,想起他拿著半截鉛筆頭練字的認真,想起他偷偷把省下來的糊糊餅塞給自己……
他死死咬著嘴唇,嘗到了血腥味。
就在所有人都快要絕望的時候,姬忠楜最後一次用力摳向永洪的太陽穴。
突然,永洪“哇”地一聲尖叫起來,聲音淒厲得像殺豬,震得人耳朵疼。
緊接著,他“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眼淚鼻涕一起流,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活了!又活了!”姬忠楜抱著兒子,放聲大哭,這次的哭聲裡,有失而複得的狂喜,有劫後餘生的慶幸,還有深深的無力。
昊文蘭撲過來,把永洪緊緊摟在懷裡,像是怕他再飛走一樣。
弟弟妹妹們也跟著哭起來,有害怕,有高興,更多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姬永海站在原地,看著這失而複得的一幕,渾身卻冷得像冰。
半個月裡,兩個親人先後在生死線上掙紮,都是因為餓,因為這該死的窮。
他看著父母憔悴的臉,看著弟弟妹妹們瘦弱的身體,看著這個家徒四壁的土屋,心裡有什麼東西在慢慢改變。
以前,他讀書是因為姑父的叮囑,是因為覺得讀書是件體麵的事。
可現在,他突然明白了,讀書不是為了體麵,是為了活命,是為了讓這個家能從這河西的泥沼裡爬出去,走到河東的亮處去。
那晚,姬永海躺在床上,聽著弟弟妹妹們均勻的呼吸聲,聽著父母在隔壁低聲的歎息,聽著窗外南三河的浪濤聲。
他悄悄摸出那本被大姑寄來的字典,借著從窗戶透進來的月光,摩挲著封麵上的“新華字典”四個字。
字典的紙頁粗糙,邊緣已經被磨得卷了起來,可在他手裡,卻重得像塊石頭。
他想起姑父信裡的話:“字非死物,乃活水之源!”
以前他不懂,現在卻突然明白了。
這些字,這些知識,就是能讓他們活下來的水,是能讓他們從河西走到河東的船。
從那天起,姬永海像變了個人。
白天在學校,他不再是那個默默坐在角落裡的學生。
上課的時候,他的眼睛像狼一樣盯著黑板,生怕錯過一個字;
下課的時候,他追著老師問東問西,把所有不懂的問題都弄明白;
午休的時候,彆的同學在玩鬨,他卻躲在教室裡,捧著課本一遍遍地讀,一遍遍地寫。
他的課本被翻得卷了角,上麵寫滿了密密麻麻的筆記,有些地方甚至用不同顏色的筆標注了好幾遍。
喜歡河東與河西的故事請大家收藏:()河東與河西的故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