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理直氣壯斂財,專心致誌賺錢”十二個字,像十二記響亮的耳光,打在某些人的臉上。
鑒於這種情況,後來再提“萬元戶”時,前麵總會加上“健康”兩個字。通稱為“健康萬元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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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頂“健康”二字的帽子,不知道是不是姬忠年那句驚世駭俗的12個字對聯引發的回響。
還有龐四十,他爹那“貧下中農協會代表”的光環,像秋天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就銷聲匿跡。
大鍋飯的希望破滅,他另辟蹊徑,攀上了南洲鐵路局的小頭目,他的三叔——龐世元。
幾噸計劃外的鋼材,像神奇的藥方,打通了公社的“經脈”。
一張薄薄的戶口遷移證明,讓這個曾經還在讀初中的“留級王”,搖身一變,成了吃皇糧、穿製服的鐵路警察。
那身嶄新的藏藍製服,那頂綴著路徽的大帽子,硬生生壓下了他那幾分天生的猥瑣。
每次騎著那輛鋥亮的“鳳凰”自行車,支著一隻腳在田埂上,搖晃著車鈴,仿佛在炫耀著自己新獲得的“身份”。
“永海老哥!”
龐四十那帶著刻意拔高的腔調,像隻剛學會打鳴的公雞。
“以後有什麼難事,儘管找我!兄弟罩著你!”
陽光映在那嶄新的銅紐扣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姬永海抹了把臉上的泥水,望著那被嶄新製服撐出幾分氣勢的身影,心裡卻泛起一陣苦澀:“一個人在外頭,少喝點黃湯,少惹點是非。”
這句隨口說出的叮囑,竟像一句無形的咒語,將龐四十那曾經的荒唐與迷茫一一映照。
1980年,龐四十酒後鬨事,毆打他人致傷。受到了鐵路部門“雙開除、一撤銷”的處分——開除公職、開除鐵路警察職務、撤銷戶口。
那段日子,他曾拾荒、收破爛,後來在三叔的殘羹剩飯中,竟也搗鼓出一個“垃圾回收公司”。一度風光無限,成為“垃圾王”。然而,河東的繁華終究如沙上築塔,後來公司倒閉,債台高築,最終又落得個窮困潦倒,在河西泥濘中掙紮。
這些都是後話,此刻,身穿嶄新製服的龐四十,似乎未曾將姬永海的話放在心上,隻是哈哈一笑,蹬起自行車,歪歪扭扭地騎遠了,留下田埂上一串新鮮、張揚的車轍印。
姬永海望著那逐漸遠去的背影,心頭仿佛被塞進一把冰冷的淤泥。
人生如流水,際遇難料。這四個從小在泥坑裡打滾的發小,猶如南三河奔騰的河水,源頭相同,卻流向不同的河床。
田慧法身披軍裝,走向那片肅殺的戰場;
姬忠年靠著鑽營算計,在河西岸高築起那耀眼的瓦房,成為“河東”新貴的象征;
龐四十借助關係騰挪,似乎躍入了“龍門”,卻一腳踏空,陷入更深的泥潭。
而他姬永海,像河灘上那棵根深蒂固的老柳樹,被“紮根基層”的鐵釘釘得死死的,守著這片養育他、困住他的土地。
恢複高考的消息如春雷般炸響時,他身在何處?在海南島那片滾燙的橡膠林裡,背著沉重的育種箱,汗水順著額頭流進眼睛,蜇得生疼。
剛放下行李,就聽到關山阻隔的消息,他的同學們已奔赴考場。
第二年,他帶著海南的陽光和滿身的疲憊歸來,卻突遇高燒,像無形的鐵鏈,將他死死按在病榻上,眼睜睜看著咫尺之遙的考場大門在他麵前無情關閉。
第三年,他滿腔熱血準備迎接挑戰,卻又被公社黨委的重任壓得喘不過氣——大隊黨支部副書記、會計的職位。
這是當年多少青年羨慕向往的崗位。
這也是組織上對他努力的認可和褒獎!
更是給他安排的“鐵飯碗”。
“紮根!像柳樹一樣紮得深、紮得牢!”
公社書記語重心長地叮囑他。
他隻能再次收起那份翻得卷邊的複習資料,將那份不甘與渴望,連同算盤珠子的冰冷,一同吞咽在心底。
這是一個關於夢想與現實、選擇與堅持的故事。
每個人都在自己的人生河流中劃槳,有的人順流而下,有的人逆流而上,有的人則被水流推得七零八落。
而姬永海,似那河灘上的老柳樹,深紮在這片土地上,紮得深、紮得穩,守著那份屬於自己的堅韌與執著。
或許,他的夢還在那遙遠的河東晨光中等待著他去追逐,等待著那一縷屬於自己的希望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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