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帶著點自嘲又滿足的笑意,用濃濃的鄉音調侃道,“聽你們的話,大鹽堆在缸裡都該賣頭餿了!”
姬永海捧著滾燙的山芋,聽著父親這帶著泥土氣息的玩笑話,心頭一熱,竟一時不知如何接茬,隻覺這山芋的暖意順著掌心,一直熨帖到了心底。
這話音還沒落地,姬永美的大嗓門就脆生生地接了過去,帶著幾分佯裝的不滿,更多的卻是坦蕩的自得:
“可不是嘛!哥你在縣城住著洋樓,二姐在兩淮市城裡開大鋪子,永洲、永洪一個在縣裡當會計一個在堰南鎮當先生教書育人,風風光光的。
就剩下我和慧明,像兩根釘,釘在這老河西了。
爹媽這點園子,春上要點豆角、茄子,秋裡得掰玉米、收山芋,哪一樣離得開人守著?
離了人,草比苗高,蟲比豆多!”
她一邊快嘴快舌地說著,一邊利索地從衣兜裡掏出一塊洗得發白卻乾淨的手帕,塞到母親手裡。
“媽,快擦擦手,看這草蓿絮沾了一臉,迷了眼可咋辦?”
母親接過手帕,擦著臉,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眼角的皺紋裡都盛滿了欣慰:
“還是我家永美貼心,知道給我遞帕子。
比那些遠在天邊的強!”
母親擦完臉,疊好手帕,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目光在永海和慧明之間流轉,帶著點過來人的感慨,也藏著點替小女兒揚眉吐氣的味道:
“唉,提起這個,我跟你爹就想起你們剛成親那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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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裡那些嚼舌根的,背地裡可沒少說閒話,說什麼‘這小兩口子配整了,一個“繞籬盤根纏灶煙”——這是說我們永美,離不開鍋台轉。
一個“栓門嫌長抵門短”——這是笑話慧明,嫌家裡的活計小,不上心,眼高手低……’嘖嘖,那話說的,難聽著呢!”
姬永海聽著,臉上笑容依舊,眼神卻下意識地飄向了蹲在灶房門口正低頭整理柴禾的田慧明。
他接過話茬,語氣輕鬆地笑道:
“娘,您這話說的,我咋從來沒聽人扯過這樣的閒篇兒呢?誰這麼碎嘴子?”
“你知道?”母親嗔怪地看了兒子一眼,手指輕輕戳了戳自己的心口,“就是擺在心裡,嘴上不說罷了。
可咱們心裡頭,誰還沒杆秤?那些話,刮風似的,還能吹不進耳朵裡?
我們老兩口,永美慧明,心裡都清楚著呢!”
母親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曆經滄桑後的篤定。
姬永海仍然笑著,目光掃過妹妹和妹夫,語氣裡帶著幾分兄長的調侃:
“哥是真沒聽人說過嘛!興許是咱耳朵背了。”
堂屋裡光線有些暗,姬永海在靠牆那張磨得油亮的條凳上坐下。
他看著田慧明從梯子上靈活地下來,手裡捏著一小塊剛才揭下來的碎瓦。
田慧明沒停步,徑直走到牆角那個盛著黃泥的破瓦盆邊,彎腰抓了一把濕泥,在手裡熟練地團了團,又走回屋簷下。
踮起腳,三兩下就把那個漏雨的破洞嚴嚴實實地糊上了。
動作麻利,帶著一種農家人特有的熟稔和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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