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月如無恨月長圓_河東與河西的故事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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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月如無恨月長圓(1 / 2)

“說到底,還不是因為那位前市委書記出了問題!”

村支書李大叔蹲在姬家老宅的門檻上,屁股底下墊著塊粗布帕子,手裡捏著磨得發亮的旱煙袋,煙鍋子在鞋底上磕得“啪啪”響,火星子濺起來又落下,語氣裡帶著幾分諱莫如深的謹慎,“他本是濱湖縣柘塘鎮的本地人,跟永海算是老鄉搭老鄉。永海既是從咱南三河邊上走出來的窮娃,又是在他任上提拔的常務副縣長,這叫啥?這叫‘樹大招風’啊!現在上頭要查關聯人員,不找他還能找誰?乖乖隆地咚,這官場就跟洪澤湖的水似的,深著呢!”

旁邊的張大媽端著一碗剛熬好的小米粥,粥麵飄著幾粒紅棗,小心翼翼遞到昊文蘭手裡,歎了口氣說:“老哥老嫂,想開些吧。乾事業哪能沒點風險?全當……全當永海這孩子受點委屈,給後來者提個醒、敲個警鐘,也算是他……沒白遭這場罪啊。你看他為咱濱湖做的那些事,修橋鋪路、招商引資,哪件不是實打實的?咱心裡都有數。”

.昊文蘭接過粥碗,手卻抖得厲害,小米粥順著碗沿往下淌,滴在藏青色的衣襟上,留下點點黃漬。她嘴唇囁嚅著,想說“我兒沒貪”,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最終隻化作一聲沉重的歎息,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順著布滿皺紋的臉頰往下滾,砸在粥碗裡,濺起細小的漣漪。

“他嬸子,彆光哭啊,多少喝點粥墊墊肚子。”張大媽伸手想幫她擦眼淚,卻被昊文蘭輕輕躲開,她搖搖頭,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吃不下去,心裡堵得慌。”

這些勸慰的話語,恰似一把把鈍刀子,在姬忠楜和昊文蘭早已鮮血淋漓的心上反複切割。說話的人,疼的不是自己的骨肉,自然能輕飄飄地用鄉諺俚語勸人“認命”,可這錐心刺骨的痛楚,終究隻有他們老兩口自己扛著。

姬忠楜猛地將手裡的旱煙袋扔在地上,用腳狠狠碾著,煙絲混著煙灰嵌進泥土裡,喉嚨裡發出沉悶的低吼,像是受傷的老獸:“你們不懂!永海這孩子,打小就強,認定的事八頭牛都拉不回來!他從南三河邊上的泥地裡爬出來,光著腳上學,考上國家乾部時全村人都去送,又一步步從鄉鎮乾部做到副縣長,圖的啥?圖的就是能給家鄉辦點實事,讓大夥兒過上好日子!”

他越說越激動,紅著眼睛往院子裡走了兩步,指著南三河的方向喊道:“他為了招商引資,大冬天在外地跑項目,凍得手上全是凍瘡,回來連親娘都認不出;為了修灌溉渠,頂著大太陽在工地上守了半個月,曬得黢黑,脊梁骨都曬脫皮了;就連他兒子生日,他都在洪澤湖抗旱現場,抱著水泵跟老農一起抽水!這些你們都看見了,可為啥偏偏就栽在了這些‘小錢’上?”

李大叔被噎得說不出話,隻能撓撓頭,尷尬地勸道:“老哥,我知道你心疼孩子,可事到如今,咱也隻能往開了想啊。黨紀國法擺在那兒,誰也不能例外。永海他就是太大意了,把那些不合規的福利當平常事,這才栽了跟頭。”

“例外?”姬忠楜紅著眼睛,聲音陡然拔高,震得院子裡的老槐樹葉子沙沙響,“他要是想搞特殊,當年那些老板送的紅包、煙酒,他為啥全給扔出去?有回一個老板半夜摸到家裡,送了個裝著錢的信封,他直接拎著信封就送到了紀委!他要是想占便宜,能讓家裡過得清鍋冷灶,連孩子的輔導費都要精打細算,我跟他娘穿的還是前年的舊衣裳?”

昊文蘭拉了拉姬忠楜的胳膊,哽咽著說:“老頭子,彆說了,說了也沒用……街坊鄰居都在看呢。”她抬頭看向院門口,果然站著幾個探頭探腦的村民,嘴裡低聲議論著什麼,見她望過來,又趕緊縮回了腦袋。

老兩口相對無言,院子裡隻剩下南三河傳來的嗚咽水聲,還有風吹過老槐樹的“沙沙”聲,像是在為他們的遭遇落淚。牆角堆著曬乾的玉米棒子,醃菜壇子整整齊齊碼在屋簷下,老槐樹上掛著幾個乾癟的絲瓜絡,這些熟悉的家常物件,此刻看著竟格外刺眼。那些勸慰的人哪裡知道姬永海曾經的抱負?哪裡曉得他為了走出河西的泥淖、奔向河東的光明,付出了多少日日夜夜的奮鬥、拚搏與汗水!又怎能理解,姬永海為了這份追求,承受了多少本不該他承受的代價——得罪了多少想走後門的親戚朋友,虧欠了多少家人的陪伴,又熬過了多少不眠之夜!

而身陷囹圄、等待審查的姬永海注:此處指處於被調查、起訴階段,尚未最終定罪服刑的狀態),在最初的憤怒、屈辱與萬念俱灰之後,經曆了一場煉獄般的自我審視。

看守所的牢房狹小而冰冷,牆壁斑駁發黃,角落裡結著薄薄的蛛網,牆上被人用指甲劃出一道道深淺不一的痕跡,像是歲月的刻痕。地麵是冰冷的水泥地,鋪著一塊薄薄的草席,躺上去硌得骨頭生疼。窗外是一方小小的天空,被鐵窗分割成不規則的形狀,隻有在夜晚,才能看見那輪亙古不變的月亮。白日裡,牢房裡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夜晚則被隔壁牢房偶爾傳來的歎息、咳嗽聲,還有看守巡邏的腳步聲打破。這樣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卻也讓他有了足夠的時間,靜下心來反思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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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餐的飯菜都是寡淡的米湯、硬邦邦的窩頭,還有一碟鹹得發苦的鹹菜,比起家裡的玉米餅子、醃蘿卜,簡直難以下咽。可他還是強迫自己吃下去,他知道,隻有活著,才有機會彌補對家人的虧欠。

那輪月亮,成了他唯一的陪伴。有時是彎彎的月牙,像母親當年納鞋底的針,細細地紮著他的心;有時是圓滿的皓月,清輝灑滿牢房,像奶奶臨終前渾濁卻溫柔的目光。在月光的籠罩下,他最終沒有選擇怨恨,而是將解剖刀對準了自己的靈魂,一點點剖開過往的過錯與偏差,每一次剖析,都像是在傷口上撒鹽,疼得鑽心,卻也讓他看得更加清醒。

第一,是愚蠢的“鴕鳥心態”。

第一次接受組織詢問結束後,他走出審查室,隻覺得渾身冰冷,像是剛從洪澤湖的冰水裡撈出來。那天晚上,他在辦公室坐了一夜,煙灰缸裡堆滿了煙蒂,桌上的濃茶涼了又續,續了又涼,腦子裡亂糟糟的,一會兒是組織詢問時的嚴肅語氣,一會兒是自己經手的那些“慣例”福利,一會兒又想起萍二爺爺的叮囑。

他嘗儘了人生最痛苦的煎熬,卻偏偏沒有抓住那個最後的機會——向組織詳細彙報自己的思想動態,把那些模棱兩可的福利一筆一筆說清楚,哪些是會議發的,哪些是單位配的,哪些是自己確實用在了工作上;沒有找蘇農學長這位新任市委書記,坦誠交待自己與前書記及其兒子的交往原委,其實不過是工作上的正常對接,比如彙報濱湖的招商引資進度、協調柘塘鎮的項目建設,並無任何私下利益糾葛;更沒有主動向專案組同誌請示,該如何處理任職期間部門和單位發放的所謂獎金、紀念品、補貼等不合規收入,是退回去,還是主動上交,或是寫情況說明。

他什麼都沒做,骨子裡那點“實乾乾不”的傲氣,讓他覺得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這些“小事”遲早會過去。再說當時濱湖的開發區建設正到關鍵階段,他一門心思撲在項目上,總覺得“先把事做好,其他都是次要的”。最後乾脆像隻鴕鳥似的,把頭埋進了沙子裡,把自己的政治生命當成了兒戲。現在想來,當時的自己真是愚蠢至極,就像南三河邊上那些不看風向就貿然下水的漁民,以為憑著一股蠻勁就能闖過去,最終卻被風浪掀翻了船。

第二,是致命的情緒失控。

第二次接受審查的關鍵關頭,他沒能像當年糧站風波中的杜明那樣,守住冷靜與底線。他清楚地記得,當年杜明為兩個蘋果被指責為哄搶集體財物時,追究刑事責任時,他始終保持著克製,一句一句地說出事情的原委與過程、誠肯地接受批評教育。服管、服氣、服輸、以誠懇的態度贏得了信任,最終得到了寬大處理。也給自己贏得了光明的前途。

可他呢?鬼使神差地重蹈了鮑旭的覆轍。當年鮑旭因和杜明同樣的問題。他卻在衝動之下動手打了詢問的民警,結果不僅沒有要回所謂麵子,反而被依法處理,毀了自己一生。而他,在審查人員的反複追問下,心裡那點委屈和憤怒瞬間爆發,像是被點燃的炮仗,對著審查人員又是質問又是推諉。

“你們怎麼不查彆人?那些拿了更多的人你們不管,偏偏盯著我不放!”那一聲帶著怒火的質問,像一顆炸雷,打破了審查室的平靜;“具體情況你們找經辦副局長了解,我隻是簽批人,細節不清楚!”那句推諉,更是像鮑旭當年揮出的那一拳,瞬間將自己釘在了“態度不夠端正,未能配合好審查工作”的恥辱柱上,再也無法翻身。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隻要自己多一點耐心,少一點衝動,好好解釋“因為工作繁忙,部分細節記不太清,願意配合核實”,或許事情就會是另一個結局。可世上沒有後悔藥,一時的情緒失控,就像在洪澤湖行船時打錯了舵,終究釀成了無法挽回的大禍。

第三,是曆史的輪回與自我迷失。

萍二爺爺的悲劇,姬永海從小聽到大。當年萍二爺爺因為地下工作被捕,在獄中受儘了折磨,老虎凳、辣椒水都挨過,卻始終堅守著“沒出賣組織”的氣節。可他最終還是落了個不好的結局,根源就在於他被捕後隻記得自己守住了氣節,卻忘了黨員最根本的紀律——必須向組織徹底坦白一切!他把自己等同於普通百姓,覺得有些無關緊要的細節沒必要說,選擇了隱瞞,卻沒想到這些細節成了日後的隱患,讓他錯過了澄清的機會。

而姬永海何其相似!在常務副縣長的位置上,他整天忙著跑項目、抓民生、解難題,沉浸在“實乾為民”的自我感動中。看著身邊的同僚都在領取那些不合規的福利,開會發鋼筆、公文包,過節發補貼、紀念品,大家都習以為常,他也漸漸麻木了,把自己和他們類比,覺得“大家都這樣,應該沒問題”,對黨章黨規中廉潔自律的嚴格要求置若罔聞!

他總覺得,自己為濱湖做了那麼多實事,招商引資拉來幾千萬投資,修通了幾十公裡的鄉村公路,解決了上千人的就業問題,這些“小錢小物”比起自己的貢獻,根本不值一提,就算不合規,也算是“辛苦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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