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漢王朝崩塌的前夜,當黃巾軍的浪潮席卷中原、帝國最需要英雄的時刻。
一位儒生出身的名將卻因朝堂的腐敗與猜忌,在勝利的前夜被剝奪了指揮權。
他,就是盧植——
一個在經學與軍事之間、在忠誠與權謀之間掙紮的悲劇人物;
一個教出了劉備、公孫瓚等亂世豪傑,卻無法挽救自己命運的末世大儒。
盧植139年—192年),字子乾,涿郡涿縣今河北涿州)人。
他出身於著名的經學世家,少年時師從大儒馬融。
值得注意的是,馬融是外戚豪族,授課時“前列女樂”,而盧植“侍講積年,未嘗轉眄”,其端謹之態令馬融深為敬重。
這段經曆塑造了盧植嚴謹的學術品格。
學成之後,盧植回歸涿郡,開始了他的教學生涯。
在他簡陋的學堂裡,兩個年輕人將改變漢末的曆史走向:一個是胸懷大誌的宗室後裔劉備,一個是驍勇善戰的邊地豪族公孫瓚。
盧植教授他們的不僅是經學,更有治國用兵之道。
《後漢書》載其“能通古今學,好研精而不守章句”,這種不墨守成規的治學態度,深刻影響了他的學生。
建寧年間168年—172年),盧植應征為博士,開始仕途。
他先後任九江太守、廬江太守,在任期間平定蠻族叛亂,顯露出軍事才能。
但真正讓他走向曆史前台的,是中平元年184年)爆發的黃巾起義。
當張角兄弟在钜鹿舉起反旗,天下響應時,漢靈帝緊急任命盧植為北中郎將,持節,與左中郎將皇甫嵩、右中郎將朱儁分路進討。
這項任命意味深長:以經學大師出任方麵軍統帥,在漢代曆史上極為罕見。
這既說明朝廷無人可用,也證明盧植的軍政才能早已被認可。
與皇甫嵩、朱儁先清剿外圍不同,盧植選擇了最艱難也最關鍵的任務——
直撲黃巾軍心臟冀州。
他率領北軍五校屯騎、越騎、步兵、長水、射聲)的精銳,以及征調的州郡兵,直指張角坐鎮的廣宗今河北威縣)。
盧植的軍事風格充分體現了他作為學者的特質:嚴謹、係統、重後勤。
麵對張角率領的十餘萬黃巾主力,他沒有貿然強攻,而是采取了古典而有效的圍城戰術:
1.深溝高壘:“築圍鑿塹”,構築堅固的包圍工事
2.斷絕糧道:製造雲梯,預備攻城,同時切斷城內補給
3.心理攻勢:圍而不攻,消耗守軍士氣
這種戰術看似保守,實則抓住了黃巾軍的致命弱點:缺乏正規戰經驗,後勤保障脆弱。
盧植的意圖很明顯——不戰而屈人之兵,以最小的代價取得勝利。
戰術很快見效。
盧植“連戰破賊”,張角被迫退保廣宗城內。
盧植“築圍鑿塹,造作雲梯”,廣宗城已岌岌可危。
更關鍵的是,他派兵攻克了下曲陽今河北晉州),殲滅了張寶率領的另一支黃巾主力。
至此,冀州黃巾三大據點已破其二,張角成為甕中之鱉。
就在廣宗指日可下之時,漢靈帝派小黃門宦官)左豐到軍中“觀賊形勢”。
左右勸盧植賄賂左豐,盧植的回應擲地有聲:“軍糧尚缺,安有餘錢奉承天使?”
這句話,道出了盧植作為儒者的風骨,也觸動了東漢末年最敏感的神經——宦官集團的利益。
左豐索賄不成,懷恨在心。
回京後,他向靈帝誣告:“廣宗賊易破耳。盧中郎固壘息軍,以待天誅。”
宦官的話擊中了靈帝的疑心病。
這位皇帝既希望儘快平定叛亂,又擔心將領擁兵自重。
於是,一道荒謬的命令下達了:撤換盧植,用囚車押回洛陽,改派董卓接任。
更具諷刺意味的是,董卓到任後急攻廣宗,卻“軍敗抵罪”。
朝廷不得不再次換將,派皇甫嵩接替。
而皇甫嵩采用的,正是盧植製定的戰略——圍而不攻,待敵自潰。
最終,皇甫嵩憑借盧植打下的基礎,攻克廣宗,成就“不世之功”。
【“為誰辛苦為誰忙”的曆史詰問】
盧植的遭遇,是東漢末世忠臣良將命運的縮影:前線將士浴血奮戰,朝中宦官操縱權柄;
真正的功勳被抹殺,投機者坐享其成。
當皇甫嵩在廣宗城外接受張角餘部投降時,不知是否會想起那位在囚車中北望戰場的老將軍?
盧植被押回洛陽後,論罪當死。
但他在朝中仍有聲望,加上皇甫嵩的力證,最終被免死罪,“減死罪一等”。
這種從死刑到赦免的起伏,反映了漢末政治的混亂與偶然。
中平六年189年),靈帝去世,外戚何進掌權,重新起用盧植為尚書。
在隨後董卓亂政的關鍵時刻,盧植展現了驚人的勇氣。
董卓欲廢少帝劉辯,立陳留王劉協漢獻帝),百官無敢言者。
唯盧植“獨抗議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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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卓大怒,欲殺之,經蔡邕等人力勸,改為免官。
盧植遂“隱於上穀”,不問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