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軀》第十一章:“和顏國際”
銅鍋裡的清湯早已停止翻滾,隻剩下淺淺一層微濁的湯底,漂浮著幾片煮軟的玉米和西洋菜。空氣中濃鬱的牛骨肉香尚未完全散去,混雜著沙茶醬的餘韻。
薑然放下擦拭嘴角的餐巾,那動作依舊優雅,但眼神裡的慵懶和戲謔已如潮水般褪去,隻剩下一種沉澱下來的、屬於商人的銳利與鄭重。她身體微微前傾,雙臂交疊放在桌沿,酒紅色真絲襯衫的袖口滑落一截,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和一塊設計簡約卻價值不菲的腕表。
“陳墨,”
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火鍋店略顯嘈雜的背景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認真,“吃飽喝足,姐跟你說點正事兒。”
陳墨放下筷子。桌上堆積的空盤無聲地展示著他剛才驚人的“戰果”。他抬眸,目光平靜地迎上薑然那審視中帶著探究的視線。龍珠在胸腔內沉穩搏動,感知如同無形的蛛網,捕捉著薑然語氣裡細微的變化和肢體語言透露的信息。他預感到,這頓“請客”的真正目的,要浮出水麵了。
“彆這麼看著我,”
薑然紅唇微勾,那笑容裡少了調侃,多了幾分坦誠,“姐不是什麼慈善家,請你吃飯,一是看你小子變化太大,好奇;二嘛……”她頓了頓,目光在陳墨那張棱角分明、氣質沉凝的臉上仔細逡巡,仿佛在評估一件稀世珍寶。
“也是真覺得,你這‘脫胎換骨’,來得太是時候了。”
她身體靠回卡座柔軟的椅背,眼神望向窗外川流不息的車流,帶著一絲追憶的感慨:“我知道你剛畢業,燕京這地方,對沒背景沒資本的年輕人有多不友好。姐也是這麼過來的。”
她的語氣很平靜,沒有訴苦的意味,隻是陳述事實,“我,薑然,今年28。老家山西那邊山溝裡的,爹媽種地,供我讀到高二,實在供不起了,後來他們也相繼過世。十七歲,揣著三百塊錢,一張站票,綠皮火車哐當了兩天兩夜,到了燕京。”
她端起桌上微涼的檸檬水,喝了一口,冰涼的液體似乎讓她回憶的思緒更加清晰:“端過盤子,睡過地下室,發過傳單,也被人騙過坑過。最慘的時候,兜裡就剩五塊錢,在立交橋底下躲了一夜雨。”
“一直打拚,創立公司,直到公司有了起色,賺了點錢,我才買了燕郊你居住的那棟居民樓。”
“彆看不是新樓,燕京這個地方寸土寸金,雖說隻有三層,當時買的並不便宜。”
她的聲音依舊平穩,但陳墨敏銳的感知捕捉到她指節因用力握杯而微微泛白,以及眼底深處一閃而過的、被歲月磨礪出的堅硬。
“摸爬滾打,什麼都乾過,也什麼都敢試。”
薑然放下水杯,眼神重新聚焦,銳利的光芒再次閃現,“攢了點錢,也攢了點人脈,更重要的是,攢了點看人、看事的眼力勁兒。七八年前,瞅準了化妝品這行當,女人嘛,愛美是天性,市場永遠在。東拚西湊,加上厚著臉皮求來的投資,開了個小工作室,就是現在的‘和顏國際’。”
“和顏國際?”
陳墨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屬於陳墨的記憶裡,對這個本土化妝品品牌有些模糊的印象,似乎在一些中端商超和線上平台見過,主打天然植物護膚概念,包裝設計偏清新雅致,但絕對算不上什麼一線大牌。
“嗯,小公司,比不了那些國際巨頭。”
薑然坦然承認,語氣裡卻帶著創業者特有的驕傲和一絲不甘。
“從代理彆人的牌子,到自己研發配方,找代工廠生產,再到一點點建立自己的渠道,線上線下同步推……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跳舞。好在,磕磕絆絆,總算活下來了,在燕京這片紅海裡,也算站穩了腳跟。”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陳墨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和一種發現璞玉般的興奮:“公司現在正處於一個坎兒上。品牌知名度有了點,但缺乏一個強有力的、能讓人記住的‘點’來引爆,突破現有的瓶頸。之前的代言人,效果平平。廣告投放,錢燒了不少,水花不大。”她微微前傾,聲音壓低,帶著一種推心置腹的意味。
“姐一直在找,找一個能真正代表‘和顏’新形象、新氣質的人。要年輕,有活力,但更要有一種……獨特的、能打動人心的力量感!一種‘破繭重生’的銳氣!一種讓人看一眼就覺得‘乾淨’、‘可靠’、‘充滿無限可能’的感覺!”
她越說越快,眼神也越來越亮,最後幾乎是一字一頓地釘在陳墨臉上:“直到剛才,在樓道裡,看到你的第一眼!陳墨,就是你了!”
陳墨的眉峰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龍珠傳遞來一絲冰冷的分析:商業代言?利用他的“新形象”?
“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