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的腳步聲在濃霧裡撞出鈍響，像敲在緊繃的鼓皮上。手裡的刀被攥得發燙，刀背映出她扭曲的臉——淚痕混著未擦淨的口紅，在蒼白的皮膚上畫出猙獰的紅痕，像道新鮮的傷口。
“她是故意的……她肯定是故意的……”
她反複念叨著這句話，聲音發飄，被風撕成碎片。可腳步卻沒停，反而更快了，朝著鐘樓的方向狂奔。沈瑤那些話像淬了毒的針，紮進腦子裡，越想拔出來，陷得越深。
就在剛才，104房間的鏡子前，沈瑤說：“你以為這隻是普通的血門？”她用銀鏈挑起莉莉散落在肩的頭發，鏈身的寒意讓莉莉打了個寒顫，“這是第六扇，藏著‘拚圖碎片’的那種。難度堪比第七扇，死在這裡的，可不止你們這些新人。”
莉莉當時還在嘴硬：“那又怎樣？阿坤說找到碎片就能出去……”
“出去？”沈瑤笑了，笑聲裡裹著冰碴子，“你知道碎片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能兌換鬼器，頂級的那種。你覺得你男人，是會選一塊能保命的鬼器，還是選你這個隻會躲在房間裡塗口紅的累贅？”
刀身在掌心硌出紅印，莉莉猛地刹住腳。霧裡飄來股熟悉的脂粉味，是她早上塗的玫瑰香薰——此刻聞著卻像腐肉的甜膩。她想起阿坤藏在床底的那個鐵盒，昨天趁他睡著時偷偷打開過，裡麵除了幾瓶罐頭，還有半張泛黃的紙，上麵寫著“拚圖……心臟……兌換”，字跡潦草，像寫得很急。
“你以為我為什麼能找到這裡？”沈瑤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黏膩得像霧，“我背後的人，早就把這扇血門的底細摸透了。包括那個‘110法則’——每十個人裡，隻有一個能帶著碎片活出去。你算算，現在還剩幾個人？”
莉莉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血珠滴在刀麵上，暈開一小片紅。她算得清：林野他們五個，她和阿坤，加上那個消失的導遊和李看守……剛好十個。
“110啊……”沈瑤的指尖劃過她心口的位置，隔著衣服都能感受到那冰涼的觸感，“你說，他會選你，還是選那個能讓他成為‘十分之一’的碎片？”
霧裡突然滾來顆人頭，是之前那個總跟在阿坤身後的男生，眼睛圓睜著，死死盯著莉莉。她尖叫一聲，揮刀砍去，刀刃卻穿過那顆頭，劈在空氣裡，震得虎口發麻。
“他早就知道你看到鐵盒裡的東西了。”沈瑤的聲音像條蛇，纏上她的脖子，“那天你偷看時，他就在門後看著呢。他不說，是在等，等你變成‘沒用’的那個，好把你送給傀儡師，換個‘聽話’的木偶。”
莉莉想起阿坤昨晚的眼神，那麼冷，像在看塊待處理的豬肉。想起他往她水裡加的白色粉末，當時她沒敢喝，偷偷倒了，現在想來，那分明是……
“他要殺我……他想讓我死……”
她的聲音開始發顫，帶著哭腔，又像在狂笑。手裡的刀被揮舞得越來越快，在霧裡劃出一道道寒光，卻什麼都砍不到，隻有自己的影子在地上扭曲、翻滾，像個提線的木偶。
“沈瑤是騙我的……她想利用我……”莉莉拚命搖頭，想把那些念頭甩出去，可沈瑤的話像生了根，在腦子裡越長越密，“可她說的是真的……阿坤就是想賣了我……他根本不愛我……”
霧突然變稀了些，露出前方的鐘樓。尖頂在灰雲裡若隱若現，像把倒插的刀。鐘樓下站著個模糊的人影，背對著她，穿著阿坤常穿的那件黑色夾克。
“阿坤！”莉莉嘶吼著衝過去，刀舉過頭頂，“你這個騙子！我殺了你！”
人影緩緩轉過身。
不是阿坤。
是個穿著戲服的木偶，臉上貼著阿坤的臉皮，嘴角被線扯得咧開，露出森白的牙齒。它的手裡提著個鐵盒，正是阿坤藏在床底的那個，盒蓋敞開著，裡麵沒有碎片，隻有半張女人的臉皮，眉眼像極了莉莉。
“啊——！！！”
莉莉的尖叫刺破濃霧。她終於相信了沈瑤的話，相信了阿坤早就把她當成了祭品，相信了自己從一開始就是枚隨時可以被丟棄的棋子。
手裡的刀掉在地上，發出“哐當”的巨響。她看著木偶一步步逼近，看著它手裡的線纏向自己的脖子，突然笑了，笑得眼淚直流。
“沈瑤……你贏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被濃霧吞沒。最後，隻剩下木偶手裡多了個新的“零件”——顆還在微微跳動的心臟，上麵沾著點玫瑰香薰的甜膩。
大廳裡，沈瑤正用銀鏈逗著一隻從霧裡鑽出來的黑貓。貓的眼睛是綠色的，像兩顆凝固的血珠，蹭著她的手背，發出“咕嚕”的聲響。
“成了。”她抬頭看向林野，銀鏈上的血漬在燭光下閃著暗紅光，“莉莉去鐘樓了，帶著刀，瘋了似的。”
林野沒說話，隻是看著桌上的符陣。陣眼處的朱砂不知何時滲出了血絲，順著紋路蔓延，將七個點連成了個完整的圓，像張咧開的嘴。
蘇九璃握住他的手，掌心冰涼：“這樣……真的好嗎？”
“在血門裡，沒有好不好。”沈瑤彈了彈銀鏈，黑貓受驚似的竄進霧裡，“隻有活不活。莉莉不死，死的就是我們。”
小周和小雅縮在角落，不敢說話。他們看著沈瑤臉上那抹淡淡的笑意，突然覺得這個女人比那些鬼更可怕——她太懂人心的弱點，能用最溫柔的語氣，將人一步步推向深淵。
霧又開始變濃，帶著股新鮮的血腥味。鐘樓的方向傳來最後一聲鐘鳴，沉悶得像塊石頭砸進水裡，再沒了回音。
林野站起身，桃木匕首在他手中泛著冷光：“該去鐘樓了。”他的聲音很沉，“莉莉替我們拖住了木偶，現在是最好的機會。”
沈瑤笑著跟上，銀鏈在她身後劃出道殘影：“放心，我留了後手。阿坤藏的碎片，很快就會‘自己’送上門。”
五人走進濃霧，身後的大廳漸漸被白霜覆蓋，符陣上的血紋越來越清晰，像張正在微笑的臉。
沒有人注意到，那隻黑貓並沒有跑遠，正蹲在鐘樓的陰影裡，綠幽幽的眼睛盯著他們的背影，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像在倒計時。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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