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械室門口的風裹著沙粒，打在臉上有點疼。林野靠在牆上，看著趙小樂蹲在地上，背對著他，肩膀微微聳動，像隻受驚的兔子。剛才他把和李猛的對話撿要緊的講了——合金玻璃後的猙獰，紅血絲密布的眼球，還有那句反複念叨的“紅泥窪要火”。
“他……他也說火？”趙小樂突然轉過身，臉上全是冷汗，順著下巴往下滴，砸在水泥地上，洇開一小片濕痕。他的嘴唇發白，牙齒打顫，“我表哥以前也說過……說紅泥窪的草燒起來是綠的，能把影子燒得吱哇叫……”
林野的目光沉了沉：“你表哥還說過什麼？”
“沒……沒了。”趙小樂猛地搖頭，手抓著步槍背帶，指節發白，“他最後一次打電話，就說了這麼一句，然後……然後電話裡就傳來‘滋滋’的響，像有東西在啃線……”他突然捂住耳朵，臉色慘白，“彆問了！我不想聽！那些事一想起來，頭就像被線勒著，疼得厲害！”
林野沒再逼問。這少年的反應不似作偽，那些被刻意遺忘的回憶，顯然帶著蝕骨的恐懼。他蹲下身，視線與趙小樂平齊：“你覺得，李猛和陳默，誰說的是真的？”
趙小樂的眼神閃爍著，半天沒說話。探照燈的光柱掃過來，照亮他眼底的迷茫：“我不知道……李隊是英雄，可陳醫生……他救過我。”他的聲音低了下去，“我剛入伍時被噬憶鬼纏上，是他用符咒把鬼趕走的，他說……他認識我表哥。”
“所以你覺得，他們都有問題？”
趙小樂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像陷入了兩難的困境：“李隊說沒見過陳醫生，可陳醫生能說出紅泥窪的細節……或許……或許他們都沒撒謊，是我們漏了什麼？”
林野沉默了。這正是他困惑的地方。兩個親曆者，兩種截然不同的說法，像兩塊錯位的拚圖，怎麼也合不到一起。而那層籠罩在紅泥窪上空的迷霧，似乎也蔓延到了這裡，把真相遮得嚴嚴實實。
“我該走了。”林野站起身，拍了拍趙小樂的肩膀，少年的身體僵了一下，卻沒躲開，“你自己小心。”
趙小樂抬起頭，欲言又止，最後隻是低聲說：“綠皮火車……快到日子了。”
林野的腳步頓了頓。他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每月十五，是紅泥窪老站台“鬨鬼”最凶的日子，也是那趟綠皮火車最可能出現的日子。明天，就是十五。
他沒回頭，隻是擺了擺手，往營區外走。
經過辦公樓時，那些圍著的軍官已經散去，隻有那個中年男人還站在門口，看見林野，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來：“林參謀，剛才……多有冒犯。”他遞過來個牛皮紙信封，“這是李隊以前的部分筆記，或許……對你有用。”
林野接過信封，入手很沉，裡麵似乎裝著不少東西。“謝了。”
中年男人沒多說，隻是歎了口氣：“小心趙部長。”說完，轉身匆匆進了辦公樓，背影看著有些倉促。
趙部長？趙崇山？
林野捏了捏信封，指尖傳來紙張的粗糙感。看來營區裡，知道趙崇山底細的人，不止趙坤一個。
走出營區，天色已經徹底黑透，山風卷著寒意撲麵而來，帶著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林野掏出手機，信號終於恢複了一格，他翻出沈瑤的號碼，撥了過去。
“嘟……嘟……”
響了很久，沒人接。
林野皺了皺眉。沈瑤從不不接電話，尤其是在這種時候。他又撥了一遍，依舊是忙音。
心裡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趙崇山那個人，陰狠狡詐，他們從牽絲劇院出來後，對方肯定有所察覺，沈瑤現在是單獨行動，會不會……
他不再猶豫，轉身往詭舍的方向走。軍靴踩在山路的碎石上，發出“哢嚓”的聲響，像在敲著警鐘。
回到詭舍時，巷口的燈籠已經亮了，昏黃的光線下，阿吉正蹲在門口，用樹枝在地上畫著什麼，看見林野，立刻站起來：“野哥！你可回來了！沈瑤姐剛才來過，說……”
“她人呢？”林野打斷他，心跳得厲害。
“走了。”阿吉的表情有點擔憂，“說去製信分部辦點事，還說要是你回來了，讓你彆擔心，她帶了化陰散，能應付趙崇山。”他指了指門檻上的一個布包，“這是她留下的，說是給你的。”
林野拿起布包，裡麵是個硬紙殼，打開一看，是幾張製信分部的內部地圖，上麵用紅筆圈出了趙崇山辦公室的位置，還有幾個逃生通道的標記。地圖背麵，沈瑤用清秀的字跡寫著：“他在研究‘牽絲核’，用活人煉的，小心。”
林野的眼神沉了下去。果然和他猜的一樣。
“小周呢？”
“在樓上呢，抱著布娃娃發呆，誰叫都不理。”阿吉撓了撓頭，“九璃姐去老周那裡了，說要找個能燒線的東西。”
林野“嗯”了一聲，沒多說。他走進堂屋，把中年男人給的信封打開，裡麵果然是李猛的筆記，紙頁泛黃，上麵的字跡潦草，還沾著些暗紅色的汙漬，像血。
他快速翻著，大多是些任務記錄，直到最後幾頁，才出現關於紅泥窪的內容：
“影子會模仿，穿紅裙的那個，最像……”
“線在骨頭裡長，燒不掉，除非……”
“趙崇山知道入口，他去過……”
後麵的字跡被塗抹了，隻剩下幾個模糊的字：“詭舍……鑰匙……”
林野的瞳孔驟然收縮。詭舍的鑰匙？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是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隻有幾個字：
“沈瑤在我這。速來。”
發件人，顯示的是趙崇山。
林野猛地攥緊手機，指節發白。他抬頭看向窗外，巷口的燈籠不知何時滅了，黑暗像潮水般湧進來，淹沒了堂屋的角落，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從陰影裡慢慢爬出來。
他抓起桌上的匕首，轉身往樓上走。不管趙崇山耍什麼花樣，他都必須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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