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二樓的空氣越來越冷，水泥地上的積水泛著青黑色，映出李猛和蘇九璃模糊的影子。李猛走在前麵，衝鋒衣的下擺掃過地麵，帶起細小的水花，聲音在空曠的通道裡蕩出回音，像有人在身後跟著腳步。
“我們現在待的地方，不是真的。”李猛突然開口，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被什麼東西聽見，“是個叫‘回魂墟’的虛境，進來了，就很難出去。”
“回魂墟？”蘇九璃重複著這三個字，隻覺得舌尖發澀。這名字透著股說不出的詭異，像個張開嘴的墳，等著活人往裡跳。她扶著牆壁往前走，指尖摸到牆麵上凹凸不平的刻痕，仔細一看，是些扭曲的符號，和酒店血字任務裡的字跡有點像。
“我跟林野從阿吉家出發，坐那輛鬼火車過來的。”蘇九璃定了定神，開始說外麵的事，“火車上全是‘住客’，眼睛白得像紙，盯著人看的時候……”她頓了頓，想起那些渾濁的白眼，胃裡一陣翻攪，“我們跳車的時候，林野說酒店頂層有東西在看我們，結果剛到門口，就看見血字任務，說要找深淵之眼的碎片……”
說到這裡，她的太陽穴突然傳來一陣劇痛，像有根鋼針猛地紮了進去。蘇九璃悶哼一聲，身體晃了晃，不受控製地跪倒在地，雙手死死捂住額頭。眼前瞬間黑了下去，無數破碎的畫麵在腦子裡閃——阿吉遞縛魂符時的眼神，火車上穿藍布衫的老太太，還有林野在酒店門口看三樓時的側臉……這些畫麵明明很清晰，卻像隔著層毛玻璃，怎麼都抓不住。
“彆硬想。”李猛蹲下身，把那半瓶固魂液遞給她，“進了這地方的人，都會犯失憶症，時好時壞，尤其是想‘外麵’的事，頭會更疼。”
蘇九璃顫抖著擰開瓶蓋，喝了一小口。液體滑過喉嚨，帶著股鐵鏽味，卻奇異地緩解了頭痛。她喘著氣抬頭，看見李猛正盯著牆壁上的符號，眼神複雜：“你知道的，可能比我們都少。”
“什麼意思？”
李猛轉過身，從衝鋒衣口袋裡掏出個皺巴巴的筆記本，翻開泛黃的紙頁，上麵用鉛筆寫著幾行字，字跡潦草，像是在極度慌亂中寫的。“陳默他們出事前，記了些東西。”他的聲音低沉，帶著種沉重的疲憊，“有些事，我本不想說，但現在……”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蘇九璃臉上，一字一句地開口，每句話都像塊石頭，砸在死寂的通道裡：
“第一，所謂的‘酒店經理’，是回魂墟的看守，可它怕鏡子——不是普通的鏡子，是用活人的血淬過的，像你在二樓遇到的那種。”
蘇九璃的心臟猛地一跳。她想起林野說過，在鏡中看到第二個自己要閉眼默數七秒，原來那鏡子不隻是危險，還是能克製經理的東西。
“第二，陳默他們不是被鬼殺死的，是自己選的——307房間的鐵門後麵，關著‘守墓人’的一隻手，他們用自己的魂魄喂它，想換個機會逃出去，結果……”李猛的聲音哽了一下，沒再說下去，但蘇九璃能想象到那畫麵，胃裡一陣發緊。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307房間的“住客”對那扇門如此恐懼，原來裡麵藏著的，是他們自己用命換來的絕望。
“第三，深淵之眼的碎片不止一塊，我們要找的那個，是‘眼瞳’，但還有塊‘眼白’，在沈瑤手裡。”
這句話像道驚雷，炸得蘇九璃頭暈目眩。沈瑤？她怎麼會有碎片？難道沈瑤早就知道紅泥窪的事？可她明明是和林野一起行動的……無數疑問湧上來，頭痛又開始隱隱發作。
“第四，回魂墟在怕一個東西——比守墓人、比經理都可怕的東西，它在找‘眼瞳’，找到的那天，這裡所有的虛境都會碎掉，我們這些‘住客’，會跟著一起化成灰。”
李猛的話音落下，通道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隻有遠處隱約傳來的“滴答”聲，像在倒數。
蘇九璃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回魂墟這麼邪門的地方，竟然還有東西能讓它害怕？那東西到底是什麼？
“這地方這麼邪門兒，還能有東西威脅到這裡？”她的聲音發顫，幾乎是咬著牙問出來的。
李猛沒回答，隻是指了指筆記本上的一行字。蘇九璃湊過去看，隻見上麵寫著：“它披著人皮，在頂樓水箱裡泡澡，血是它的養料。”
披著人皮？頂樓水箱？
蘇九璃的瞳孔驟然收縮。林野之前從307房間的“住客”嘴裡問出，深淵之眼的碎片在頂樓水箱裡，被“主人”的血泡著。難道那個“主人”，就是回魂墟在怕的東西？
她忽然想起林野在路上跟她說的話——林野說陳默和李猛是戰友，說他們勘探隊當年在這裡出了意外，損失慘重。那時她隻當是普通的任務事故，現在才知道，這裡麵藏著這麼多血腥的秘密，陳默他們的犧牲，李猛的隱忍，全都是因為這個回魂墟，因為那個深淵之眼。
“沈瑤……她知道這些嗎？”蘇九璃艱難地開口，指尖冰涼。如果沈瑤手裡有“眼白”，她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是幫他們，還是另有打算？
李猛搖了搖頭：“不知道。但她手裡的‘眼白’，是陳默當年從守墓人身上扯下來的，上麵有我們隊的印記，她跑不掉的。”
他說完，轉身繼續往前走，通道儘頭的黑暗越來越濃，像有一張巨大的嘴，等著他們走進去。蘇九璃跟在後麵，心裡亂成一團麻。
回魂墟、守墓人、深淵之眼、沈瑤手裡的碎片……這些線索像纏繞的鎖鏈，把他們所有人都捆在了這座詭異的酒店裡。而那個讓回魂墟都害怕的東西，還在頂樓水箱裡等著，像頭蟄伏的巨獸。
她忽然很想見到林野，想告訴他這裡的一切，可她知道，現在能做的，隻有跟著李猛往前走，找到“眼瞳”，找到活下去的機會。
通道裡的“滴答”聲越來越響了，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黑暗裡慢慢醒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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