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二樓的通道越來越窄，牆壁上的符號密密麻麻，像無數隻眼睛在黑暗裡眨動。蘇九璃跟著李猛往前走，固魂液在喉嚨裡留下的鐵鏽味還沒散去，胃裡卻依舊發空，連帶著頭也昏沉沉的，像灌了鉛。
“陳默他們當年找到的，不隻是深淵之眼的碎片。”李猛的聲音在前麵響起，帶著種破罐破摔的沙啞，“還有半張地圖，畫著回魂墟的出口，就在酒店的鍋爐房——可那地方，被守墓人的‘影子’堵著，我們試過三次，每次剛靠近，就會被幻覺纏上，看見自己最害怕的東西。”
蘇九璃的腳步頓了頓。鍋爐房……她在活體地圖上見過這個標記，是個小小的火焰符號，藏在一樓西側的角落，當時沒在意，沒想到竟是出口。“那半張地圖呢？”
“被陳默吞下去了。”李猛的聲音沉了沉，“他說這樣最安全，就算變成‘住客’，地圖也不會丟……所以307房間裡，他的‘屍體’一直保持著吞咽的姿勢。”
這句話像塊冰，砸在蘇九璃的心上。她想起307房間裡那五個腐爛的“住客”，其中一個確實一直低著頭，喉嚨處的皮肉外翻，像有什麼東西卡在裡麵。原來那不是痛苦的掙紮，是在守護最後的希望。
“我們去找林野吧。”蘇九璃攥緊了拳頭，指節泛白，“他很厲害，之前在牽絲劇院，那麼多纏絲鬼都拿他沒辦法，或許他能對付守墓人的影子。”這是她現在唯一的指望了，回魂墟的詭異遠超想象，隻有林野，能讓她在絕望裡抓住點實在的東西。
李猛卻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衝鋒衣的兜帽滑下來，露出他布滿紅血絲的眼睛，裡麵沒有絲毫期待，隻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靜：“你以為林野現在還能顧得上自己？”他冷笑一聲，聲音裡帶著股說不出的疲憊，“回魂墟的規則對他沒用，不代表他能跳出這虛境——三樓的‘怨魂門’已經開了，裡麵的東西被他引出來了，現在恐怕正忙著跟‘自己’打架呢。”
蘇九璃的心臟猛地一縮。跟“自己”打架？她想起在酒店門口那次，被假身模仿的恐懼，後背瞬間爬滿了冷汗。林野再厲害，對上另一個“自己”，又能有幾分勝算？
“我沒見過他輸。”她咬著牙反駁，聲音卻有點發虛。牽絲劇院的險勝，血門副本的死裡逃生，林野似乎總能找到一線生機，可這次……回魂墟的詭異，已經超出了她的認知。
李猛沒再爭辯，隻是轉身繼續往前走。通道裡的空氣越來越壓抑，牆壁上的符號開始微微發亮，泛著淡綠色的光，像磷火。突然，腳下的地麵猛地一顫，水泥地裂開一道細縫，渾濁的積水順著裂縫往下滲，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像有什麼東西在底下冒泡。
“怎麼回事？”蘇九璃扶住搖晃的牆壁，心跳瞬間加速。
又是一陣劇烈的震動，比剛才更猛，頭頂落下簌簌的灰塵，砸在肩膀上，帶著冰冷的潮氣。李猛卻突然笑了，笑聲在晃動的通道裡顯得格外突兀：“機會來了。”
“什麼機會？”
“林野把‘它’引出來了。”李猛的眼睛在綠光裡亮得嚇人，“守墓人提前醒了——按回魂墟的規矩，它本不該現在出來的，肯定是林野在上麵做了什麼，打破了平衡。”他拽著蘇九璃往通道出口跑，水泥地的裂縫越來越大，腳下的積水晃得像波浪，“而且不止守墓人，還有個‘東西’也被驚動了，就在頂樓，跟守墓人吵了起來，聽動靜，是理念不合，快打起來了。”
蘇九璃被他拽著跑，耳邊全是風聲和地麵震動的轟鳴，腦子卻在飛速運轉。守墓人提前蘇醒，還和另一個“東西”起了衝突……這意味著回魂墟的規則亂了，亂中就可能有縫隙，有縫隙，就有機會。
“漁翁得利？”她喘著氣問，明白了李猛的意思。
“對。”李猛拽著她衝出通道，眼前豁然開朗——是負二樓的大廳，中央立著根粗壯的石柱，上麵纏滿了鐵鏈，鏈鎖的另一端沒入黑暗，不知道拴著什麼。“它們打得越凶，我們越安全，趁這時候去鍋爐房，找到陳默藏的半張地圖，再跟林野彙合，才有活路。”
地麵還在輕微震動，頭頂的燈泡晃得厲害，光線忽明忽暗，把大廳裡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像在跳一支詭異的舞。李猛拉著蘇九璃往通往一樓的樓梯跑，鐵製的樓梯在腳下發出“哐當哐當”的響，震得人耳膜生疼。
“你說……林野真的能撐住嗎？”跑到一樓拐角時，蘇九璃忍不住問，聲音裡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她見過林野冷靜的樣子，見過他狠戾的樣子，卻從沒見過他麵對“自己”和守墓人雙重夾擊的樣子。
李猛的腳步頓了頓，望著大廳門口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那裡是酒店的正門方向，此刻隱約傳來沉悶的撞擊聲，像有什麼巨大的東西在碰撞。“不知道。”他誠實地說，“但他跟我們不一樣，他身上有種……不屬於回魂墟的氣，或許真能創造奇跡。”
他拽著蘇九璃衝進一樓大廳。大廳裡空蕩蕩的，翻倒的桌椅東倒西歪，地麵上的血跡混著積水，踩上去黏糊糊的。遠處的鍋爐房方向，隱約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音，還有個低沉的嘶吼，像是守墓人的影子察覺到了動靜。
“走。”李猛握緊了手裡的鑰匙串，黃銅鑰匙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冷光，“試試吧，萬一呢？”
蘇九璃深吸一口氣，跟著他往鍋爐房的方向跑。身後的撞擊聲越來越響，頭頂的燈泡“啪”地一聲炸了，碎片濺落在地，大廳瞬間陷入一片漆黑。隻有遠處鍋爐房的門縫裡，透出一點微弱的紅光，像隻在黑暗裡窺視的眼。
她不知道林野此刻在做什麼，不知道守墓人和頂樓的“東西”打得有多凶，她隻知道，必須跑，必須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
因為這是他們唯一的活路。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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