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奇斯城的領主府中,壁爐裡的火焰燒得正旺,卻驅不散空氣中那股若有若無的緊張。
阿萊雅端坐在克蘭對麵,她今天依舊穿著那件藍色長裙,金色發絲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但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邊緣,暴露了她內心的不平靜。
“克蘭領主,溫爾頓城那邊,有了一些……不太好的動向。”
阿萊雅開門見山,聲音依舊柔和,但少了平日裡的從容。
“血楓伯爵塔倫·克蘭,已經集結了三千人的軍團,正向卡爾奇斯城進發。”
她緊緊盯著克蘭的眼睛,“這是一支經曆過邊境戰爭的精銳,裝備精良,還有一百名重裝鬥騎。領頭的,是塔倫伯爵本人,一位六階火係術士。”
然而,克蘭的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他甚至還有閒心拿起一塊莉雅剛烤好的燕麥餅乾,輕咬一口。
“三千人,聽起來是不少。”
他咽下餅乾,評價道,“看來我這位叔叔,對卡爾奇斯城是勢在必得了。”
這副輕描淡寫的態度,讓阿萊雅準備好的一肚子說辭都堵在了喉嚨裡。
她原本想分析利弊,強調風險,甚至隱晦地提出金獅商會可以“斡旋”的可能性。
可現在看來,這些都顯得多餘且可笑。
“克蘭領主,這並非兒戲。”
阿萊雅的語氣重了幾分,“一旦開戰,卡爾奇斯城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一切都將毀於一旦。水泥、玻璃、精鹽的生產線會被迫中斷,我們之間的所有合作,都將成為泡影。”
“所以呢?”
克蘭放下茶杯,嘴角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阿萊雅管事是想告訴我,金獅商會準備單方麵撕毀協議,及時止損的嗎?”
一句話,將皮球乾脆利落地踢了回去。
阿萊雅的心猛地一沉。她意識到,自己從一開始就落入了下風。
她想扮演一個擔憂的、好心的“提醒者”,但對方根本不吃這套。
他直接撕開了朦朧的麵紗,把最尖銳的問題擺在了桌麵上。
“當然不是。”
阿萊雅迅速調整好心態,臉上重新浮現出職業的微笑,“金獅商會一向信守承諾。我隻是……想知道您的計劃。作為您最緊密的合作夥伴,我們有權知道,我們的投資是否安全。”
“我的計劃,就是贏。”
克蘭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置於腹前,姿態放鬆,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力,“至於如何贏,那是我的事。
阿萊雅管事,你需要做的不是來問我如何保證你的投資安全,而是該考慮一下,當這場風波過去後,金獅商會要以一個什麼樣的身份,來分享勝利的果實。”
他頓了頓,目光變得銳利起來:“是作為一個在我危難時堅定不移、可以托付後背的盟友,還是一個……僅僅提供了一些便利的普通商人?”
阿萊雅徹底說不出話了。
她感覺自己像一個走進賭場,想探知莊家底牌的賭客,結果卻被莊家反過來問:“你,跟不跟?”
他沒有做出任何保證,沒有透露任何底牌,甚至沒有請求任何援助。
他隻是平靜地陳述了一個事實:機會就在眼前,上不上船,你自己選。
錯過了,可就沒下一次了。
這種強大的、源於骨子裡的自信,卻意外地遠比任何豪言壯語都更具說服力。
再加上她在冷杉領待的那些日子,從村民口中聽到冷杉領曾在克蘭的帶領下,擊敗數萬的屍鬼大軍以及數千具黑鎧組成的重裝軍團。
克蘭的底氣,來自於他親手攫取的勝利果實,而非一個不切實際的幻想。
阿萊雅忽然明白了。
她今天來,名為試探,實為被試探。
克蘭需要確認的,不是她的情報,而是她的立場。
任何可能在背後搖擺不定的因素,他都必須提前排除,哪怕花費的代價很大。
畢竟,再堅固的堡壘,從內部攻破也輕而易舉。
“我明白了。”阿萊雅深吸一口氣,站起身,對著克蘭微微躬身,“請原諒我之前的冒昧。金獅商會,永遠是您最可靠的盟友。卡爾奇斯城內所有的商會物資,您隨時可以調用,賬,等仗打贏了再算。”
她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這是一場豪賭,但她選擇相信眼前這個總能創造奇跡的男人。
“明智的決定。”
克蘭笑著點了點頭,“我很欣賞你的果斷與勇氣,阿萊雅管事。”
送走阿萊雅,克蘭臉上的笑意瞬間斂去。
他走到牆邊,重新觀察著那幅巨大的北境地圖。
上麵用紅色的墨水,清晰地標注出了一條蜿蜒的行軍路線,路線的儘頭,是一個不斷跳動的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