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蘭的身影徹底融入夜色,月語橋上,隻餘下瑟芮婭孤單的剪影。
夜風帶著一絲屬於高山植物的清冽,吹拂著她金色的長發,發絲拂過臉頰,帶來微癢的觸感。
可這份涼意,卻絲毫無法冷卻她顱內翻湧的思緒。
克蘭最後那句話,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腦中回響。
“重逢的喜悅,不該是這樣的。”
是啊。
不該是這樣的。
這個念頭,其實早已在她心底盤踞,隻是被她用名為“忠誠”的巨石死死壓住。
現在,那塊巨石被克蘭輕描淡寫地撬開了一道縫隙,裡麵的東西,正瘋狂地想要掙脫出來。
瑟芮婭比任何人都清楚,真正久彆重逢的喜悅,該是何種模樣。
她永遠忘不了,當她在那座黑石城堡中第一眼看到莉雅時的情景。
那抹在記憶中刻骨銘心的銀發,讓她這個七階劍聖幾乎瞬間失態,心臟的狂跳聲擂鼓般撞擊著耳膜。
她想衝上去擁抱她,想告訴她自己找了她多久,想了她多久。
那才是喜悅。
那才是重逢。
可回到諾拉曼爾之後呢?
一切都變了。
王座上的女皇陛下,依舊是那個統治著精靈國度的緹坦妮婭,威嚴,果決,意誌如鋼鐵般不容置喙。
但感覺不對。
就像一幅浸染了神聖光輝的傳世畫作,被悄無聲息地蒙上了一層肉眼無法看見的塵埃,隔絕了所有的光彩與溫度。
瑟芮婭的記憶深處,浮現出過往的畫麵。
以前,女皇陛下雖然同樣威嚴,但在處理完政務,屏退左右之後,看向年幼的莉雅時,那雙深邃的眼眸裡,總會融化成一池春水。
那是一種獨屬於母親的,帶著些許無奈與無限寵溺的溫情。
可現在,那種眼神消失了。
徹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冷漠的審視,一種不帶任何感情的評估。
那不是母親在看失而複得的女兒,更像是在看一件剛剛回收,需要重新估定其價值的物品。
瑟芮婭曾強迫自己不去多想。
她告訴自己,或許是自己離開王庭太久,心態發生了變化。
她告訴自己,或許是女皇陛下為了維持統治者的威嚴,為了在各族使節麵前展現自己的姿態,不得不收斂起所有的情感。
但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會在理智的土壤下瘋狂地生根發芽。
她忽然想起,自己是前天帶著使團才返回艾倫達梅露。
從她被派往冷杉領擔任所謂“大使”,到她重返諾拉曼爾,這中間,隔了足足一個多月。
這片時間的空白裡,王庭到底發生了什麼?
對了……伊拉拉呢?
瑟芮婭的腦中猛地閃過一個名字,一個身影。
那是女皇陛下最貼身的侍女,一個總是安靜地站在女皇身後,如同影子般存在的精靈。
伊拉拉對女皇忠心耿耿,幾乎形影不離。
可自從她回來,無論是初次覲見,還是今晚的盛大舞會,她一次都沒有看到過伊拉拉的身影。
還有那隊隻聽令於女皇陛下的“靜默守衛”。
一股寒意,毫無征兆地從瑟芮婭的後頸竄起,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支衛隊裡的每一個成員,都是從王庭最精銳的戰士中選拔而出,他們中的大多數已經在女皇陛下身邊效忠了幾十年,甚至上百年。
他們的麵孔,他們的氣息……作為他們曾經的教官,瑟芮婭熟悉得就像自己的掌紋。
可現在守衛在聖殿周圍的那些“靜默守衛”,全都是陌生的麵孔。
這太不正常了!
一支效忠了數十年,堪稱心腹的核心衛隊,怎麼可能在一個月之內被全員替換?
而且沒有引起任何波瀾,甚至沒有任何官方的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