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爾頓城的清晨,是被沉重的斧鑿聲喚醒的。
曾經腥臭刺鼻的奴隸市場,如今正被整桶的冰冷海水反複衝刷。
鐵籠被拆解,鎖鏈被熔鑄,那些刻在石磚縫隙裡的陳年血漬,正在陽光下慢慢淡去。
空氣裡,那股混雜著血腥、汗臭與絕望的氣味,似乎都淡了許多。
取而代之的,是領主府前新設立的“法務與勞務登記處”。
門口排起了兩條長龍:
一條,是滿臉怒容、卻又敢怒不敢言的債主與商販。
他們攥著厚厚的債務憑證,被迫前來登記,將他們的“私人財產”換成一份份陌生的“勞動合同”。
另一條,則是茫然、忐忑,卻又在眼底深處藏著一絲微光的奴隸。
他們被解開鐐銬,第一次不是被當成貨物,而是被當成“人”來問話,登記姓名,核算債務,然後領到一張寫著他們未來命運的紙。
塔倫·克蘭,這位前任伯爵,以一種驚人的效率執行著克蘭的每一道命令。
他親自坐鎮登記處,用他那積威已久的冰冷眼神,壓製著所有蠢蠢欲動的反對者。
而那位真正的主人,此刻卻悠閒地待在城堡裡,陪著莉雅收集歸類血楓領的特產,就比如……眼前的這杯楓糖漿。
“克蘭,塔倫他……真的能處理好嗎?”
莉雅不時看著窗外那些隱隱約約的騷動,有些擔憂。
“放心,他比任何人都想處理好。我給了他希望,也給了他枷鎖。現在,他是最希望血楓領變好的人。”
克蘭慢慢地調和著楓糖漿,這是血楓領的特產“血楓”產出的糖漿,味道很甜但不會像白糖那麼齁。
忽然間,房門被輕輕敲響。
“大人,港口那邊出了點事。”
阿什頓在門外恭敬地彙報。
“什麼事?”
“海麵上飄來了一座木筏,還在上麵找到了一個活人。”
克蘭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活人?”
“是,大人。是船上的了望手,叫艾登。
他……活下來了。”
……
消息像一陣風,瞬間刮遍了整個溫爾頓港。
海蛇號的了望手艾登還活著!
所有人都以為海蛇號早已連人帶船沉入了海底,成了魚蝦的美餐。
畢竟,從船隻失聯到現在,已經過去快十天了。
一個人,在這危險海域上漂了十天,居然還活著?
這簡直是海神顯靈!
當那艘木筏靠岸時,整個碼頭都被圍得水泄不通。
人們爭先恐後地伸長脖子,想看看那個創造了奇跡的男人。
艾登被兩名水手攙扶著,踏上了碼頭的木板,緊接著整個人都癱軟了下來。
他看起來糟糕透了:渾身被太陽曬得脫皮,嘴唇乾裂眼窩深陷。
那條斷腿打著簡陋的夾板,每走一步都牽動著劇痛。
可他的眼睛,卻亮得嚇人。
那是一種混雜著絕望、痛苦,以及某種強烈信念的火焰。
“艾登!真是你小子!你他媽怎麼活下來的?”
“快說說,你都碰上什麼了?是不是見到利維坦了?”
相熟的水手和碼頭工人立刻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著。負責港口治安的衛兵隊長也走了過來,準備按例詢問情況。
然而,艾登對周圍的一切都置若罔聞。
他推開試圖給他遞水的好心人,目光在人群中瘋狂搜尋,最後落在了那名衛兵隊長的身上。
“我想見領主大人,有很重要的事需要向他彙報。”他的聲音聽起來異常沙啞。
周圍的喧鬨,瞬間安靜了一下。
隊長皺了皺眉:“領主大人很忙,有什麼事,你可以先跟我說。”
“不。”艾登搖了搖頭,眼神固執得像一塊礁石,“這件事,我隻能跟凱爾領主一個人說。”
人群中,爆發出幾聲嗤笑。
“哈!這小子是不是在海上漂傻了?以為自己是誰?想見領主大人就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