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客廳裡,寂靜無聲。
莉莉婭的臉色煞白,她曾以為自己帶來的是扭轉乾坤的籌碼。
可在眼前這位領主眼中,她隻是一個可笑的竊賊。
一個正試圖向房子的主人,推銷他家裡本就有的財寶。
他說得對。
當冰鰭氏族戰敗的那一刻,她們就失去了一切——包括她們自己。
絕望如深海寒潮,席卷了莉莉婭的每一寸肌膚。
她甚至能感覺到,那雙初次化形、尚不適應的雙腿正在戰栗,仿佛下一秒,就要變回那條無力的魚尾。
難道……隻能到此為止了嗎?這就要認輸了嗎?
可惡,再想想看莉莉婭!一定有什麼東西是這位領主最感興趣的!
贖金……利益……奴役……效率……
一定有什麼東西能讓她們避免被徹底奴役的命運!
再想想自己這一路,從港口到領主府的所見所聞,目之所及儘是那些曾失去自由的奴隸被一一解放後的歡呼。
一位利益至上的領主,為什麼會主動下達解放奴隸的命令?
除非……比起奴役,那些重獲自由的人,能為他創造更多利益!
對!一定是這樣!
至少對方到目前為止都沒有任何趕她走的意思,這就說明還有得談!
克蘭沒有催促。
他隻是靠著椅背,神色平靜地注視著她。
他在等。
等這隻聰明的人魚給他一個不這麼做的理由。
壁爐裡的火光跳動,木柴發出輕微的劈啪聲。
莉莉婭低著頭,粉色的長發遮住了她的臉。
她的肩膀輕顫,似在極力壓抑著什麼。
克蘭神色依舊平靜。
憐憫,從來不是勝利者該有的情緒。
就在他以為這場對話即將無趣地結束時,那垂著頭的少女,猛然抬起了臉。
眼眶通紅,卻沒有淚。
她眼中褪去恐懼與茫然,隻餘燃燒的清醒與決然。
“克蘭大人。”
她的聲音依舊輕柔,卻不再顫抖。
“您說得對。”
她平靜地承認了自己所有的天真,“從您踏上那片海灘,而我的女王選擇用傲慢回應您的那一刻起,冰鰭氏族的一切,就都已是您的戰利品。”
沒有辯解,沒有反駁。
她徹底承認了克蘭的勝利者地位。
這句開場白,讓克蘭的眉梢微微動了一下。
“但是,”莉莉婭話鋒一轉,身體前傾。
那雙清亮的眼睛,第一次毫無畏懼地直視克蘭,“這樣您得到的,是一片‘死’的海,和一群‘死’了心的奴隸。”
克蘭做了個“請繼續”的手勢。
“您說的寶藏,我們知道在哪。”
莉莉婭語速變快,邏輯縝密,“可那些沉船大多在‘魔鬼海溝’附近。那裡的洋流一日多變,比最狡猾的海蛇更致命。您的打撈船隊進去,隻會被撕成木屑。
我們當然知道礦脈的位置,可最珍貴的‘海心魔晶’都生長在千米之下的‘無光之域’。
那裡被劇毒海葵和擬態巨妖守護,除了我們人魚一族,人類根本沒有辦法抵達哪裡。
至於您最感興趣的,那些被封印的深淵生物……”
莉莉婭的唇角,勾起一抹複雜的笑意:
“那些被深淵扭曲的怪物沒有理智,一旦我們被它們啃食殆儘,最終隻會帶來一場席卷整個海域,甚至波及您港口的瘟疫。”
會客廳裡,隻剩下她清脆而堅定的聲音。
這一刻起,她不再是求饒者,而是成為了一位技術顧問。
一位向新老板,冷靜闡述這片新資產中,埋藏著多少隱形成本與運營風險的專業人士。
“您當然可以奴役我們,為女王的贖金舍棄一切。可一群心懷怨恨的奴隸,能為您創造什麼價值呢?克蘭大人。”
莉莉婭將克蘭不久前對塔倫說的話,原封不動地奉還。
“她們隻會消極怠工,製造麻煩,埋下隱患。最終,您付出的成本,將遠超收益。”
克蘭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