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店樓下的騷動很快平息，呂桑德帶回的消息卻讓房間內的空氣凝重了幾分。
“‘灰鱝號’又得手了。”
呂桑德脫下灰色的鬥篷，眉頭緊鎖，“就在昨天夜裡，它突襲了老格裡姆斯一支從南部島嶼返回的香料船隊，劫走了最值重的兩艘貨船，護衛艦連它的影子都沒摸到。現在港口裡人心惶惶，老格裡姆斯懸賞的價格又翻了一倍，但敢接這活兒的人反而更少了。”
他看向卡拉斯，補充道：“不過，我也打聽到一個關鍵信息。一個剛從東邊逃回來的、原‘鏽水’商會的老船匠，在廉價酒館裡吹噓時透露，‘灰鱝號’的速度並非完全源於船體設計，它的核心動力爐似乎經過某種…不穩定的改造，融合了某種從東邊遺跡裡挖出來的、散發著‘不詳氣息’的紫色晶體。速度快得詭異，但對船體結構負荷極大，尤其是在進行急轉或高速衝刺後，需要短暫的時間進行‘冷卻’，否則核心有過載崩潰的風險。”
卡拉斯緩緩睜開眼睛，蒼白臉上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架構師的思維開始高速運轉，將這條關鍵信息與之前收集到的所有碎片進行整合、推演。
“‘不詳氣息’的紫色晶體…不穩定的動力…冷卻期…”他低聲重複著，指尖無意識地在膝蓋上輕輕敲擊，“這或許就是突破口。”
他看向呂桑德和暗爪：“我們不能再等了。獨眼還在龍島沉眠，我的恢複也需要時間，但老格裡姆斯的耐心和威望正在被迅速消耗。我們必須在他徹底失控，或者‘鏽水’商會取得決定性優勢之前介入。”
“你打算怎麼做？”呂桑德問道，“直接去找老格裡姆斯？他現在的狀態，恐怕聽不進多少建議。”
“不直接提供建議。”卡拉斯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絲近乎冷冽的弧度，“我們提供…他無法拒絕的‘解決方案’和‘價值’。是時候讓這位金潮灣的主人，看看我們真正的‘籌碼’了。”
半個時辰後，金色大廳側翼一間奢華的書房內。
老格裡姆斯背對著門口，站在一扇巨大的、可以俯瞰整個繁忙港口的琉璃窗前。他依舊穿著那身華麗的天鵝絨長袍，但背影卻透著一股難以掩飾的焦躁。房間裡彌漫著一種昂貴熏香也壓不住的緊張氣氛。
當侍從通報卡拉斯一行人求見時，他猛地轉過身，淺藍色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不耐煩地掃過走進來的三人，目光尤其在縮小體型但依舊散發著危險氣息的暗爪身上停留了一瞬。
“我沒時間聽廢話，陌生人。”老格裡姆斯的聲音沙啞而急促，帶著毫不掩飾的壓迫感，“如果你們是為了懸賞而來，拿出點真東西。如果隻是來浪費我的時間…”他沒有說下去，但威脅之意溢於言表。
卡拉斯沒有因他的態度而動搖。他平靜地走到書房中央，儘管臉色依舊蒼白，但站姿卻異常穩定，那雙清澈的眼睛直視著老格裡姆斯。
“格裡姆斯先生，”卡拉斯的語氣平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份量，“我們並非為懸賞而來。我們來，是為你提供一個徹底解決‘灰鱝號’和‘鏽水’商會威脅的機會。”
老格裡姆斯嗤笑一聲，粗壯的手指敲打著鋪著厚厚絨布的桌麵：“機會？每天都有幾十個人跑來跟我說同樣的話！結果呢？我的金幣花出去了，那艘該死的鬼船還在我的航線上撒野！”
“那是因為他們並不真正了解‘灰鱝號’。”卡拉斯的聲音依舊平穩，“我們知道它的動力核心秘密，知道它那驚人速度背後隱藏的致命弱點，以及如何利用這個弱點，讓它從海洋的噩夢，變成漂浮的棺材。”
老格裡姆斯敲擊桌麵的手指停了下來，淺藍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審視著卡拉斯：“說下去。”
“它的速度源於一種不穩定的東邊晶體，強製提升動力，但每次極限運轉後都有短暫的‘冷卻期’。這個時候，它是脆弱的，也是可預測的。”
卡拉斯緩緩說道，“我們可以幫你鎖定它下一次出現的位置，並為你製定一個足以捕獲或擊沉它的戰術。不是靠運氣，而是靠這裡。”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老格裡姆斯沉默了片刻，臉上的怒容稍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精明的算計。“我憑什麼相信你？就憑你這幾句空話？”
“就憑我們站在這裡，而不是混跡在碼頭那些隻為賞金而來的亡命徒之中。”卡拉斯迎著他的目光，“就憑我能看出你金色大廳穹頂第三幅壁畫右下角，那處用金粉修補過的、幾乎無法察覺的裂紋，是因為基礎結構的輕微沉降所致，而非畫師筆誤。”
老格裡姆斯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那處瑕疵極其隱秘，連他手下最細心的管事都未曾發現。
卡拉斯繼續道，語氣帶著一絲架構師獨有的自信：“我們還知道，‘鏽水’商會背後可能有了新的支持者，這不僅僅是商業競爭。而你的‘輝煌金像’項目，缺少的不僅僅是鍍料，核心承重結構的材料強度，也未必能支撐你設想中的那種規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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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串精準的信息，尤其是關於“輝煌金像”這種核心項目的隱憂被點破，讓老格裡姆斯臉上的輕蔑徹底消失。他重新打量起眼前這個看似年幼，眼神卻深邃如淵的男孩，以及他身邊那個沉默的星辰之裔，還有那頭安靜得過分、卻讓人脊背發涼的晶甲龍獸。
這些人，不簡單。
“你們想要什麼？”老格裡姆斯的聲音低沉了下來，不再是咆哮，而是屬於商人的、充滿試探的語氣。
“合作。”卡拉斯言簡意賅，“我們幫你解決‘灰鱝號’的麻煩，作為交換，我們需要你掌控下的、關於東邊航路，特彆是涉及‘源初之海’邊緣區域的所有情報，以及…在你勢力範圍內，自由調查某些特定能量波動的權限。”
他指的是可能與混沌能量相關，或者涉及那位“破曉之矛”阿克洛斯的線索。
老格裡姆斯陷入了沉思，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一枚碩大的紅寶石戒指。書房內隻剩下港口隱約傳來的喧囂和幾人平穩的呼吸聲。
半晌，他抬起頭，淺藍色的眼睛銳利如刀：“證明給我看。先給我‘灰鱝號’下一次可能出現的確切時間和海域。如果你們的預測準確…我們再談後續的合作。”
“可以。”卡拉斯毫不猶豫地應下，“三天內，我們會給你答案。”
他沒有透露預測的依據——那需要結合暗爪對混沌能量的特殊感知、呂桑德對星象和海流的推算，以及他自己對那不穩定動力核心運行邏輯的架構推演。
談判的第一步，已經邁出。接下來，需要用事實來贏得這位多疑而強勢的商會首領的信任。而圍繞著“灰鱝號”的狩獵，也即將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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