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石領主的話音在冰冷的殿堂中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那懸浮於半空、由蒼白幾何符號構成的觀測者造物緩緩旋轉，投下令人不安的冰冷光澤，仿佛一隻毫無感情的眼睛，注視著接下來的一切。
卡拉斯能感覺到，周圍空間中的秩序力場變得更加粘稠，極大地壓製了他與虛空之錨的聯係，以及對空間法則的感知。這既是考驗，也是一種無聲的警告——在鐵石要塞，領主的力量無處不在。
“如您所願，領主閣下。”卡拉斯平靜地回應，微微頷首。他沒有流露出絲毫怯懦，目光投向那麵巨大的漆黑牆壁，以及牆壁上那道被強行撕裂、邊緣閃爍著混沌能量的缺口。
缺口之後，便是被封印的“寂靜王座”，星核的力量如同被困巨獸的呼吸，低沉而壓抑地滲透出來。
淨化壁壘，正是封鎖這道缺口，隔絕內外能量交換的關鍵。它並非實體牆壁，而是一層由純淨秩序能量交織而成的複雜光幕，此刻，光幕上布滿了不斷生滅的漣漪和細微的裂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麵，極不穩定。
一股混雜著星核的悲愴與混沌侵蝕的狂躁氣息，正從那些裂隙中絲絲縷縷地逸散出來。
“跟我來。”那位引領他們進來的信使，用一如既往的冰冷語調說道，轉身走向殿堂一側的甬道。
卡拉斯看了一眼身旁的暗爪。巨大的龍裔微微伏低身軀，熔金色的瞳孔警惕地掃視著周圍，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咕嚕聲，表達著對這片絕對秩序領域的不適與對卡拉斯的擔憂。通過靈魂鏈接，卡拉斯傳遞去一道安撫的意念。
“保持警惕，但無需妄動。這是我們了解此地，並獲取所需的第一步。”
呂桑德臉色蒼白，精神力透支的他在這裡感覺更為難受，但他仍強打著精神，對卡拉斯投以支持的目光。
他們跟隨信使，穿過一條由同樣漆黑材質構築的狹長甬道。牆壁上鑲嵌著散發幽藍光芒的符文，提供著照明，也進一步加強了秩序力場。走了約莫一刻鐘，前方豁然開朗，出現一個圓形的廳堂。
廳堂的中央，正是淨化壁壘的能量樞紐所在。
那是一個巨大的、由某種暗銀色金屬構築的複雜結構，無數粗細不一的能量導管如同血管般連接其上，導管的另一端則沒入四周的牆壁和地麵，顯然與整個要塞的地脈熔爐相連。
樞紐的核心，是一塊約一人高的、不斷脈動著的菱形水晶。水晶本應是純淨的藍色，但此刻內部卻纏繞著絲絲縷縷的灰黑氣流，並且光芒明滅不定，正是導致外部壁壘不穩定的根源。
幾名身著灰色工裝、麵無表情的工匠正圍繞著樞紐忙碌，記錄著數據，進行著微調，但他們的努力似乎收效甚微。看到信使帶來陌生人，他們隻是漠然地看了一眼，便繼續手中的工作。
“核心正在被一種未知的混沌能量侵蝕，其性質…與我們已知的腐化能量和終末之渦的暗潮都不同，更接近…‘虛無’。”信使站在樞紐前，語氣毫無波瀾地陳述著，“它並非單純破壞結構，而是在‘同化’秩序能量，使其失去活性。領主嘗試過多種方法，均無法根除。架構師，你的任務是穩定它，至少維持十二個標準時的完全穩定。”
卡拉斯沒有立即回答。他走上前，靠近那脈動的菱形水晶。離得越近，越能感受到那股灰黑氣流的詭異。它們並不狂暴，反而帶著一種冰冷的、死寂的滲透性，悄無聲息地改變著周圍能量的本質。
他伸出小手，並未直接觸碰水晶，而是將一縷極其細微的架構師感知探出。在秩序力場的壓製下，這個過程比平時艱難數倍。
他的意識小心翼翼地觸碰那灰黑氣流。
瞬間，一種絕對的“空無”感席卷而來。不是黑暗，不是寒冷，而是一種存在的否定，一種萬物終將歸於寂滅的冰冷宣判。這股意誌極其微弱，但本質卻高得可怕，遠超他之前接觸過的任何混沌存在。
“這感覺…與源初之海那灰色晶體存在的注視，有某種相似之處，但更加…原始？”
卡拉斯心中凜然。鐵石要塞鎮壓的，恐怕不僅僅是來自“寂靜王座”的星核力量外泄，還有這種潛藏在更深層的、來自世界之外的“虛無”侵蝕。領主沒有明說，但這或許才是真正的考驗。
他收回感知，臉色略顯凝重。
“如何？”信發問。
“很棘手。”卡拉斯坦誠，“這股侵蝕能量的本質極高，它在從規則層麵瓦解秩序。強行驅散或淨化，可能會引起更劇烈的反噬。”
“所以？”
“所以，不能對抗，需要引導和…‘安撫’。”卡拉斯眼中閃過一絲銀芒，他想起了在葬骨荒原與古龍伊格德拉西爾締結契約時的經曆，想起了平衡之道。架構師的真印在體內緩緩運轉，儘管受到壓製，但仍竭力分析著侵蝕能量與秩序能量之間的微妙平衡點。
他再次抬起手，這一次，指尖縈繞起極其黯淡的銀光，不再是探查，而是嘗試介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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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去攻擊那些灰黑氣流，而是將自身的力量化為最纖細的絲線，如同織工般，開始修補那些因能量本質被“否定”而即將斷裂的秩序節點。
這是一個極其精細且耗神的工作，如同在狂風中的鋼絲上穿針引線。他的額頭很快滲出汗珠，身體的負擔極大。
周圍的工匠們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默然地看著這個外表年幼的存在，進行著他們無法理解的操作。
暗爪緊緊盯著卡拉斯，身體緊繃，隨時準備應對任何不測。
時間一點點過去。樞紐核心水晶的明滅頻率似乎減緩了一絲，那些細微的漣漪也略有平複的跡象，但距離“完全穩定”還差得很遠。
卡拉斯知道，這隻是權宜之計。要真正解決問題，必須找到這股“虛無”侵蝕的源頭，或者更深層次地理解秩序與“虛無”的對抗原理。鐵石領主，必然知道更多。
就在他全神貫注之際，一個冰冷的、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直接在他腦海深處響起，並非來自信使或任何旁人，正是鐵石領主本人：
“你觸摸到了‘寂滅’的邊緣，異鄉的架構師。看來，你比我想象的更有價值。繼續，讓我看看，你能將這道脆弱的壁壘，維係到幾時。”
聲音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
卡拉斯心中一震，但手上動作絲毫未亂。他明白，考驗才剛剛開始，而這位深不可測的領主，正在黑暗中靜靜地觀察著一切。
他必須成功，這不僅關乎他們能否離開，更可能關係到領主是否會“認可”他們的價值，從而決定是給予援助，還是徹底留下他們。
他深吸一口氣，將全部心神沉入那複雜而危險的能量編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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