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內的空氣仿佛因鐵石領主的話語而徹底凝固。平台上的能量脈絡圖依舊在無聲流轉，那些閃爍的紅點如同傷口在不斷滲血。
卡拉斯的問題如同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領主深灰色的眼眸中激起一絲微不可察的漣漪。
那並非怒意，更像是一種對等審視下的衡量。
“真相…”領主重複著這個詞，語調平緩，卻帶著千鈞重量，“真相往往伴隨著無法承受的代價。你確定你想知道，並願意為之負責？”
他沒有等待卡拉斯回答，而是將目光重新投向平台上的能量圖。他手指虛點，圖中代表淨化壁壘樞紐的那個紅點驟然放大，其內部結構以光紋形式呈現出來，可以看到無數代表秩序能量的藍色絲線正被一股不斷蔓延的灰黑色氣息侵蝕、分解，變得黯淡、斷裂。
而在這些光紋的更深處，隱約可見一些更加古老、更加複雜的金色紋路，它們似乎構成了整個壁壘乃至要塞能量體係的基石，但此刻也布滿了細微的裂紋，灰黑色氣息正從這些裂紋中絲絲縷縷地滲出。
“你所見的‘寂無’，並非外來的侵襲者。”領主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古老的疲憊，“它誕生於此地，源於‘守寂者’的隕落，是秩序走向極端反麵所滋生的陰影。這座要塞，正是建立在守寂者最後的安眠之地之上。我們並非在抵禦外敵，而是在鎮壓自身根基之下不斷滋長的‘癌變’。”
卡拉斯心中劇震。他終於明白為何那股“虛無”侵蝕如此詭異，為何它能從規則層麵否定秩序。
它本就是秩序的另一麵，是這座要塞力量源頭的黑暗倒影！淨化壁壘不僅僅是為了隔絕星核的影響，更深層的目的是為了封鎖這從地基之下不斷上湧的“寂無之息”！
“守寂者…”卡拉斯喃喃道，他想起了在低語廢墟和黑石灘聖泉感受到的那股能夠“歸寂”混沌的力量，“祂是…”
“秩序的古老守護者之一，也是‘星律之軌’最初的奠基者。”領主接口道，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意味，“祂在遠古戰爭中重傷，最終選擇在此地長眠，以其殘存的神軀和意誌化作穩定這片星域的基石。但再堅固的秩序，也難逃時光的磨損與極端化的反噬。祂的沉眠並非永恒的安息，而是逐漸滑向了永恒的‘寂滅’，並開始吞噬祂所建立的一切。”
他抬起眼，目光如炬，直視卡拉斯：“淨化壁壘，以及要塞的地脈熔爐，其核心能量都源自守寂者的遺澤。我們利用祂的力量，也在不斷對抗因祂而生的陰影。
這是一個無解的循環，直到‘寂無’徹底吞噬一切，或者…找到一種截然不同的力量，打破這個循環。”
卡拉斯瞬間明白了領主的意思。暗爪的混沌本質，那種與秩序截然相反、充滿生機與毀滅的力量，正是鐵石領主眼中可能打破循環的“外力”。
混沌與“寂無”看似都站在秩序的對立麵，但本質卻天差地彆。混沌是創造與毀滅的狂潮，是活力的極端；而“寂無”是存在的終結，是徹底的死寂。以充滿活力的混沌之力，去衝擊那代表終結的“寂無”，或許真的能撼動其根基。
“您想利用暗爪的力量。”卡拉斯陳述道，語氣平靜。
“是‘測試’。”領主糾正道，語氣不容置疑，“測試他的混沌本質，對‘寂無之息’究竟能產生何種影響。這既是你們為自己魯莽行為付出的代價，也是證明你們‘價值’的唯一途徑。”
“這很危險。”卡拉斯指出，“無論是對於暗爪，還是對於壁壘的穩定。”
“停滯不前同樣是死路。”領主的回應冰冷而現實，“是選擇在逐漸收緊的絞索下窒息，還是抓住一根可能鋒利到割傷自己、也可能斬斷絞索的荊棘，答案顯而易見。”
他揮了揮手，平台上的能量圖隱去。“我不會強迫你們。選擇權在你們手中。接受測試，無論成敗，我都會給你們一個機會，並提供你們所需的關於東境航路和混沌能量的情報。拒絕…”
他沒有說下去，但那深灰色的眼眸中透出的意味已經足夠清晰。拒絕，意味著他們失去了最後的利用價值，在這座鎮壓著恐怖秘密的要塞中，結局可想而知。
卡拉斯沉默著。他感受到靈魂鏈接另一端暗爪傳遞來的焦躁與詢問。他將領主的話語和眼前的形勢簡要地傳遞過去。
戰鬥？）暗爪的意念簡單而直接，帶著躍躍欲試。
不，是測試，但可能比戰鬥更危險。）卡拉斯回應，那股‘寂無’的力量，會直接侵蝕你的本質。）
我不怕。）暗爪的意念傳來堅定的守護意誌，隻要能幫你，離開這裡。）
卡拉斯抬起頭，迎向鐵石領主那深不可測的目光。他知道，他們沒有退路。領主給出的“選擇”，本質上隻有一個選項。
“我們接受測試。”卡拉斯清晰地說道，“但我們需要知道具體的測試內容，以及您將如何確保暗爪的安全，至少是基本的安全。”
鐵石領主微微頷首，對於卡拉斯的決定並不意外。“測試將在‘沉寂聖所’進行，那是守寂者核心意誌殘留之地，也是‘寂無之息’最濃鬱的源頭。你的龍裔需要在那裡，全力釋放他的混沌之力。我會親自操控聖所的封印，控製‘寂無’的流量。至於安全…”他頓了頓，“這本身就是一場賭博，架構師。我隻能承諾，若情況徹底失控，我會儘力保全他的核心意識不滅。更多的，無法保證。”
條件苛刻，前路未卜。但卡拉斯知道，這是他們必須踏出的一步。
“何時開始？”
“現在。”領主站起身，那山嶽般的身形帶來更強的壓迫感，“你的同伴，可以暫時留在‘沉思之間’。你，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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