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石高原的風,裹挾著金屬碎屑和永不停息的低沉嗚咽,刮過嶙峋的石峰與荒蕪的峽穀。在這片被遺忘之地,時間仿佛也染上了鏽色,流淌得格外緩慢而沉重。
在距離那片已徹底化為死寂“疤痕”的聖所廢墟極遠之處,一座如同被巨斧劈開、孤懸於萬丈深淵之上的黑色石峰之巔,矗立著一座古老的觀測所。
它並非人工雕琢的殿宇,更像是山體本身自然生長出的棱角,與腳下的巨岩渾然一體,飽經風霜,表麵覆蓋著厚厚的、閃爍著微弱金屬光澤的苔蘚。觀測所沒有窗戶,隻有一個麵向高原廣闊荒原的、開放的拱形缺口,如同一個沉默的眼窩。
眼窩之中,站立著一個身影。
他身姿挺拔,如同腳下曆經萬古而不摧的石峰。一身暗沉近乎黑色的金屬甲胄覆蓋全身,甲胄樣式古樸,沒有任何華麗的紋飾,隻有無數細微的劃痕與撞擊凹陷,訴說著漫長的歲月與無言的堅守。甲胄的接縫處,隱隱透出類似岩石或古老青銅的質感。
他沒有戴頭盔,露出一張飽經風霜卻不見衰老的臉龐。線條剛硬如斧鑿,下頜緊抿,鼻梁高挺如山脊。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那並非凡人所能擁有的瞳色,是一種極其深邃、近乎暗金色的琥珀色,此刻正凝視著遠方,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間的層層阻隔,精準地落在那片尋常視線根本無法企及的、剛剛沉寂下來的死亡疤痕之上。
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仿佛自山巒誕生之初便已在此佇立。風中傳來遠方鐵災機械運行的沉悶轟鳴,傳來地底深處能量流經岩脈的微弱震顫,傳來某些隱秘角落生命掙紮消亡的最終歎息……無數聲音,近的、遠的、宏觀的、微觀的,如同錯綜複雜的絲線,交織成一張覆蓋整個高原的、無形的網。
而他,是這張網上一個沉默的節點,一個永恒的傾聽者。
他聽到了聖所地脈最後的哀鳴,聽到了“蒼白注視”降臨時的法則尖嘯,聽到了那短暫卻激烈的反抗,以及最終那吞噬性的爆炸與隨之而來的、更深沉的死寂。
他也“聽”到了那片區域如今的狀態——能量真空,物質崩解,規則殘破。一個標準的、被高等存在“淨化”後的殘骸。
但,他的暗金眼眸微微轉動,焦距似乎調整了極其細微的一絲。
在那片絕對的死寂之中,有一個微小的“點”,拒絕融入這片背景噪音。
它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沒有能量波動,甚至沒有明顯的空間扭曲。但它存在著,以一種絕對穩定的、不容置疑的“存在感”,錨定在那裡。像是一首宏大挽歌中,一個始終不曾改變的音符,微弱,卻固執地打破了終曲的完整。
那是什麼?
他無法“聽”清其內部,那層銀灰色的屏障隔絕了幾乎所有形式的探測,仿佛其本質並非這個宇宙的造物。但他能確定,那不是“蒼白注視”留下的標記,也不是鐵災或這片高原上任何已知勢力能擁有的技術或力量。
一個……意外的殘留物。
一個在高等存在抹殺一切“異常”後,依舊存活的“異常”。
他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一道淺淺的溝壑。漫長的守望歲月中,他見過太多的興起與覆滅,太多的秩序與混亂。他習慣於記錄,習慣於觀察,極少主動介入。世界的運行自有其軌跡,生與死,存與亡,皆是這宏大敘事的一部分。
但這個微小的、固執的“點”,不同。
它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存活於不可能存活的環境。它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雜音”,一個對既定“終局”的無聲挑戰。
他維持著絕對的靜止,隻有那雙暗金眼眸深處,仿佛有極細微的光流在緩緩旋轉,如同星辰在深空運行。他在評估,在計算這個“雜音”可能帶來的影響,是否會擾動高原那本就脆弱的平衡,是否會引來更深層存在的二次注視。
風,依舊在吹,卷起他肩甲上沉積的微塵。
他依舊佇立,如同亙古的石像。
但某種源於職責與本能的關注,已經如同無形的觸須,悄然纏繞上了遠方那片廢墟中,那枚孤零零的銀灰色光繭。
守望,早已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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