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者的凝視持續了不知多久,仿佛時間本身也在他那暗金色的眼眸中放緩了腳步。高原的風永無止境,刮擦著他冰冷的甲胄,發出細微如砂紙摩擦的聲響,這是這片土地上為數不多的、永恒的背景音之一。
在他的感知中,那片死亡的疤痕區域,如同一個正在緩慢冷卻的烙鐵,所有的能量和活動跡象都已平息,隻剩下結構崩解時最後的、微觀層麵的呻吟。
唯有那個銀灰色的“點”,依舊保持著絕對的穩定,像一枚嵌入冷卻熔岩中的異色水晶,格格不入,卻又無比堅固。
他緩緩抬起一隻覆著暗沉金屬手甲的手,動作流暢而充滿了某種非人的精準,仿佛關節的每一次彎曲都遵循著最嚴格的幾何角度。他沒有指向任何具體方向,隻是五指微微張開,對著前方虛空。
刹那間,以他為中心,一幅極其複雜、完全由微弱光線構成的立體圖譜無聲地在他麵前的空氣中展開。
圖譜並非靜止,而是隨著遠方風的變化、地底能量的細微脈動、乃至天空中稀薄雲層的移動,發生著億萬次微不可察的調整。
這是鐵石高原在他“耳”中的真實映射,一個由無數信息流編織成的、動態的“現狀”。
他的目光落在那片死亡區域在圖譜上的投影——那裡本應是一片徹底的“空無”,代表著被徹底抹除、再無觀測價值的廢墟。
然而此刻,在那片代表“空無”的暗色區域中心,一個極其微小、卻散發著恒定銀灰光澤的光點,正頑固地閃爍著。
它沒有連接任何能量脈絡,不引發任何空間漣漪,甚至不與周圍的衰亡環境發生交互。它就那樣存在著,像一個絕對的異物,一個打破了所有現有模型的錯誤數據。
守望者的指尖在虛空中極輕微地一動。銀白光點周圍,立刻浮現出更多細微的數據流,試圖分析其構成,追溯其來源。能量頻譜?未知。
物質構成?無法解析。空間坐標錨定?獨立自洽,與當前位麵坐標存在無法理解的偏移量。
所有的探測,如同水流撞上絕對光滑的壁壘,徒勞地滑開,得不到任何有意義的反饋。
這不是“蒼白注視”的風格。那股力量傾向於徹底的“格式化”,不會留下任何具象的殘留。這也不像辛德娜…那個女人的手段更偏向於“靜滯”與“隔絕”,而非如此具象化的“守護”。
一個…全新的變量。
他的目光從光點上移開,掃過圖譜的其他區域。在距離死亡疤痕相當遙遠的地方,兩個極其微弱、且正在快速衰減的空間擾動信號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個信號中混雜著狂暴的混沌氣息與龍裔特有的本源波動,指向高原深處某個充斥著熔岩與廢棄金屬的險惡地帶——“熔鐵河”流域。另一個則帶著一種奇特的、試圖調和光暗卻顯得支離破碎的平衡之力,墜向了南部邊緣一片被奇異真菌和腐敗沼澤覆蓋的裂穀——“菌棲裂穀”。
是另外兩個被放逐者。他們激活了類似的空間傳送,但目的地截然不同,狀態也岌岌可危。
守望者的意識中,這三個點——穩定的光繭、狂暴的龍裔、失衡的調和者——與剛剛平息的那場高等衝突,以及辛德娜的短暫介入,被迅速關聯起來。他們是一個整體事件散落的碎片。
他的職責是守望,是記錄高原的變遷與平衡,評估潛在的風險。通常,他不會介入任何具體的紛爭。生命的掙紮,勢力的更迭,在他看來不過是高原這幅巨大織錦上自然褪色又染上的紋路。
但這個銀灰色的光繭不同。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對“已被淨化”這一結論的否定。它的未知性,意味著不可控的風險。一個能在那等存在全力出手後依舊存留的“異常”,其背後代表的因果,可能遠超這片廢墟本身。
更重要的是,他“聽”到了一些彆的東西。一些極其隱晦、來自高原更深層“規則”層麵的……細微調整。仿佛有什麼東西,因為那個光繭的存在,正在發生極其緩慢、卻不可逆轉的改變。像是平靜湖麵下悄然轉向的暗流,暫時無人察覺,但最終可能引發席卷整個湖麵的風暴。
他不能無視。
守望者收回了展開圖譜的手,空氣中的光線圖譜瞬間消散無蹤。他依舊佇立在石峰之巔,身影與黑色的岩石幾乎融為一體。
但他的意誌,已經如同無形的觸須,更加緊密地纏繞住了那片廢墟中的光繭。不再是遠距離的觀測,而是更深入的、試圖理解其存在邏輯的“聆聽”。
他要知道,這枚被遺落在死亡之中的“卵”,究竟孕育著什麼。是足以顛覆現有秩序的希望之火,還是將引來更大毀滅的災厄之源。
而他的守望,也從此刻起,帶上了一絲前所未有的、審慎的探究。
深淵之上的石峰,沉默的守護者,與遠方廢墟中寂靜的光卵,構成了一幅詭異的平衡圖景。風暴來臨前的寧靜,往往最為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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