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者的手掌凝固在半空,暗金色的手甲上,那層微光如同受驚的螢火,驟然熄滅。
他整個人仿佛化作了廢墟的一部分,與那些解離中的岩石一般無二,唯有那雙深邃的眼眸,牢牢鎖定在光繭之上,捕捉著那瞬息即逝的異動。
漣漪已然平複,光繭恢複了之前的絕對沉寂,仿佛方才的波動隻是死寂世界中一個恍惚的錯覺。
但他知道不是。
那並非能量衝擊,也非空間震顫,而是一種更微妙、更本質的回應——是構成光繭的某種未知“規則”,對他試探性感知所產生的、近乎本能的共振。
如同沉睡巨獸無意識的翻身,其本身並非敵意,卻足以彰顯其內蘊的、遠超表象的力量層次。
他緩緩收回了手,動作依舊平穩,不帶一絲煙火氣。甲胄下的肌肉卻微微繃緊,那是麵對未知威脅時最原始的本能警惕。
強行突破這層屏障絕非明智之舉,其結果難以預料,可能驚醒其中沉睡之物,也可能引發規則層麵的反噬,將這片脆弱的區域徹底推向不可逆的毀滅。
他需要另一種方式。
守望者微微屈身,覆甲的單膝接觸腳下正在緩慢“融化”的黑色地麵。他沒有吟唱咒文,沒有勾勒法陣,隻是將一隻手掌,五指微微張開,輕輕按在了冰冷而酥脆的岩石表麵。
在他掌心與地麵接觸的刹那,一種無形的脈動以他為中心,極其緩慢地擴散開來。這不是能量的奔流,而是意誌的延伸,是與他腳下這片亙古存在的鐵石高原本身的、一次深沉而古老的對話。
他是守望者,亦是聆聽者。他的力量根源,並非源自某個神隻或異界,而是與這片廣袤、荒涼、承載了無數紀元傷疤的土地本身緊密相連。他能聽懂風的低語,能解讀岩石中封存的記憶,能感知地脈最細微的呻吟與歡愉。
此刻,他正通過這最直接的接觸,去“詢問”這片剛剛經曆劇變的土地,去讀取那些殘留在物質最基礎結構中的、關於這場衝突、關於這個光繭的“記憶碎片”。
信息如同涓涓細流,緩慢而持續地彙入他的感知。他“看”到了地脈核心被強行激發時的痛苦光芒,“聽”到了墨紀奈梳理能量時那精妙卻充滿風險的和弦,“感受”到了暗爪混沌本源爆發時那足以撕裂現實的狂怒,以及卡拉斯最後那撼動蒼白意誌的、源自靈魂根本的詰問。
這些碎片混亂而模糊,夾雜著毀滅時的巨大噪音,但他耐心地梳理著,如同一個老練的考古學家,在破碎的陶片中拚湊曆史的真相。
最終,他的意誌觸碰到了那銀灰色光繭與這片土地交互的邊界。
沒有排斥,沒有對抗。
光繭的存在,更像是一個……“旁觀者”?它並未從這片土地汲取任何能量,也未曾試圖改變或修複周圍的崩壞。它隻是“存在”於此,其自身蘊含的、高度自洽的規則體係,自然而然地在其周圍形成了一個微小的“秩序領域”,如同油浮於水,涇渭分明。
這片區域的崩解之所以減緩,並非光繭主動乾預,僅僅是它的“存在”本身,其穩固的規則性,對周圍混亂的法則產生了某種無形的“鎮壓”與“撫平”效應。
它像一個來自異域的坐標,一個不屬於此世任何已知體係的“絕對異物”。
而其中沉睡的生命氣息……雖然被層層隔絕,但在如此近的距離,通過大地最本源的傳導,守望者終於捕捉到了一絲微弱的、卻異常堅韌的脈動。
那脈動中,蘊含著一種奇特的質感——部分是凡人的靈魂基底,部分是被打碎的、卻又在重組的法則印記,還有一絲連他也感到晦澀難明的、仿佛觸及世界底層邏輯的“定義”之力。
就是這個。
這個融合了脆弱與非凡、破碎與重塑的奇異存在,便是引動這一切的根源,也是辛德娜留下“種子”的關鍵。
守望者緩緩睜開了眼睛,按在地上的手掌抬起。他站起身,目光再次落在光繭上,少了幾分審視,多了幾分深沉的思量。
這個“異物”並非帶來毀滅的災厄,至少目前看來不是。它更像是一個被卷入風暴中心的、攜帶著某種重要“鑰匙”的旅人。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謎題,而其最終的蘇醒,或許將揭示更深層的秘密,甚至……影響這片高原,乃至更廣闊世界的命運軌跡。
他不能再僅僅作為一個旁觀者。
守望的職責,有時並不僅僅是記錄變遷,更在於…引導那些可能決定變遷方向的“變量”,使其不至於滑向無可挽回的深淵。
他決定留在這裡,留在附近。不是貿然驚擾,而是更近距離地守望,確保這個脆弱的平衡不被打破,直到……光繭內的存在,自行蘇醒,或者,外界的威脅迫使他必須采取行動。
他後退幾步,身影融入一塊巨大的、半解離的黑色岩石的陰影之中,暗金色的眼眸如同兩顆嵌入夜空的古老星辰,再次歸於永恒的沉寂與注視。
隻是這一次,他的守望,不再超然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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