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光線如同稀釋的金屬溶液,緩慢地浸染著鐵石高原冰冷的地平線。篝火已然熄滅,隻餘一縷青煙嫋嫋,融入清冽的晨風中。
暗爪依舊昏迷,但呼吸似乎比昨夜平穩了一絲,那縷由初誕之光碎片溫和引導的創造氣息,如同最精妙的醫生,正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嘗試撫平他心核處混沌之力的狂暴棱角,而非強行壓製。
這需要時間,漫長的時間,但至少,惡化的趨勢被遏製了。
卡拉斯站在晨光中,遠眺他們來時的方向。菌棲裂穀那詭異的淡紫色霧氣已被起伏的荒丘遮擋,但懷中初誕之光碎片傳來的微弱脈動,以及靈魂深處對暗爪傷勢的清晰感知,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沉眠之腑的慘烈與緊迫。
墨紀奈走了過來,他的氣色恢複了不少,平衡之力如同經曆過暴風雨洗禮的樹木,雖未複舊觀,卻更顯堅韌。“我們必須儘快確定方向。暗爪等不了太久,這碎片……也並非長久安穩之物。”他看向卡拉斯懷中,那團微光在日光下顯得更加內斂,但其蘊含的創造本質,對這片高原上某些存在而言,或許依舊是醒目的信標。
卡拉斯點頭,取出了赫克托長老贈予的複製地圖。皮質粗糙,線條古樸,標示著鐵石高原已知的疆域。
他們的位置在菌棲裂穀邊緣,而更廣闊的東方,地圖則被大片的空白與象征危險的扭曲符號占據,隻在最邊緣處,用顫抖的筆觸勾勒出仿佛星辰崩碎般的圖案,旁邊標注著古老的詞彙——“星骸之野”。
“赫克托長老說過,古老的傳說提及,‘歸寂龍庭’的蹤跡,往往與墜落的星辰、龍族古老的隕落之地相關。”卡拉斯的手指劃過那片“星骸之野”,“這裡,或許有線索。”
但這隻是猜測。星骸之野位於高原極東,路途遙遠,且充滿未知。他們需要一個更明確的指引。
就在這時,一陣微弱而熟悉的共鳴,從卡拉斯懷中傳來。並非初誕之光碎片,而是那枚一直安靜躺著的、得自燧石部族廢墟的暗金殘片。
殘片微微發熱,其上古老的圖騰在晨光下似乎活了過來,流淌著微光。它所共鳴的方向……並非直接指向東方的星骸之野,而是略微偏南,指向地圖上一片標記著複雜石林與地脈節點符號的區域。
“這是……”卡拉斯心中一動,“是聖穀的方向?不,更精確地說,是……蟄龍沉眠之穀的方向?”
難道蟄龍,或者說它沉睡之地,與尋找歸寂龍庭有關?
就在他凝神感知時,遠方的地平線上,出現了幾個迅速放大的黑點。他們移動的方式並非飛行,而是在地麵上以一種奇異的速度彈跳、滑行,仿佛與大地本身融為一體。
是石語者。
很快,以赫克托長老為首的幾名石語者戰士來到了他們麵前。赫克托看到昏迷重傷的暗爪,眼中閃過一絲悲痛與憤怒,但當他的目光落在卡拉斯身上,感受到他與懷中那團微光散發出的、與聖尊同源卻又更加深邃古老的氣息時,立刻化為無比的鄭重。
“指引者,”赫克托撫胸行禮,聲音沉肅,“聖柱昨夜異動,地脈傳來悲鳴與警示。我們感知到您已歸來,並帶來了……巨大的變遷。”他的目光掃過暗爪,意思不言而喻。
卡拉斯沒有隱瞞,簡略說明了沉眠之腑的遭遇、母神的真相以及他們奪取初誕之光碎片的目的。
赫克托與身後的石語者們聽得麵色劇變,尤其是聽到母神竟竊取了創造本源,更是露出了近乎信仰崩塌般的震撼與憤怒。
“原來……‘蒼白之疾’背後的真相……竟是如此……”赫克托的聲音帶著顫抖,他看向暗爪的眼神充滿了敬意與感激,“聖爪閣下為世間眾生,承受了此等劫難……”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鎮定下來,目光灼灼地看向卡拉斯:“指引者,您需要什麼?石語者一族,願傾儘所有,助您尋得龍庭,治愈聖爪,對抗那竊取世界心臟的偽神!”
卡拉斯心中湧起一股暖流,指向地圖上暗金殘片共鳴的方向:“我們需要前往蟄龍沉眠之穀,或許那裡有尋找龍庭的線索。但暗爪的傷勢……”
赫克托立刻明白了。他轉身對一名戰士低聲吩咐了幾句,那名戰士迅速從行囊中取出一個用厚重岩石打磨而成的盒子。打開盒子,裡麵是三枚鴿卵大小、呈現出大地脈絡般紋路的暗黃色晶體,散發著精純而溫和的大地精華氣息。
“這是‘地脈心核晶’,是我族世代凝聚的至寶,蘊含最本源的大地生機與穩固之力。”赫克托將盒子遞給卡拉斯,“它無法治愈聖爪的本源之傷,但能極大滋養他的龍軀,穩固他的生命狀態,延緩傷勢惡化,為你們爭取更多時間。”
這正是他們目前最需要的!卡拉斯鄭重接過,能感受到晶體中那浩瀚而溫和的力量。
“至於前往聖尊沉眠之穀,”赫克托繼續道,“我們可以為你們指引一條相對安全的近路,避開鐵災主要的巡邏區。但聖尊沉眠之地,法則獨特,我們無法靠近,隻能送你們到外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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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夠了。”卡拉斯點頭,“多謝長老,多謝諸位。”
“願大地與聖尊庇佑你們。”赫克托深深鞠躬。
在石語者的引領下,他們再次啟程。暗爪的龐大身軀由幾位強壯的石語者戰士用特製的石製滑橇拖行,大大節省了卡拉斯和墨紀奈的體力。
一路上,卡拉斯將一枚地脈心核晶置於暗爪心口處。晶體散發出溫和的土黃色光暈,如同母親的懷抱,緩緩滋養著暗爪破損的龍軀,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雖然沒有愈合,但不再惡化,甚至邊緣泛起一絲微弱的生機。暗爪的呼吸也變得更加悠長平穩。
經過數日的跋涉,穿越了數片危險的鏽蝕地帶和怪石嶙峋的峽穀,他們終於抵達了一片熟悉的區域——熔鐵河下遊,那片彌漫著沉滯、厚重氣息的河穀,蟄龍沉睡之地。
石語者們在此止步,充滿敬畏地望向河穀深處。
“指引者,前路隻能靠你們自己了。”赫克托說道,“願你們能尋得所需的答案。”
卡拉斯和墨紀奈再次道謝,目送石語者們離去。然後,他們拖著載有暗爪的滑橇,踏入了那片連風都似乎變得凝重的河穀。
一進入河穀範圍,卡拉斯懷中的暗金殘片便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灼熱與明亮!它仿佛遊子歸家般雀躍,道道暗金流光自主溢出,與河穀中彌漫的、源自蟄龍的磅礴意誌產生強烈的共鳴!
與此同時,異變再生!
一直昏迷的暗爪,那僅剩的獨眼猛然睜開!眼中並非清醒的意識,而是倒映出了一片浩瀚的、他從未見過的——無垠星空!星空之中,無數龍形的星辰勾勒出一座巨大無比、輝煌古老的殿堂虛影!
他喉嚨滾動,發出幾個模糊卻蘊含著古老龍語力量的真言音節,這幾個音節仿佛帶著定位的坐標,直接烙印在卡拉斯的靈魂之中!
是歸寂龍庭!暗爪在蟄龍氣息的刺激下,血脈深處關於龍庭的記憶碎片,被短暫激活了!
幾乎在同一時刻,卡拉斯懷中的初誕之光碎片也輕輕震顫,與暗爪龍語坐標、暗金殘片的共鳴,以及腳下蟄龍的沉睡意誌,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四重交織的和諧韻律!
一道微弱的、卻無比清晰的星輝之路的虛影,如同被無形之手描繪,出現在卡拉斯的感知深處,指向茫茫星海的某一處絕對坐標!
指引,終於明朗!
卡拉斯緊緊握住暗金殘片和初誕之光碎片,看著眼前星空倒映的暗爪,感受著靈魂中那條清晰的星輝之路。
尋找歸寂龍庭的旅程,此刻,才真正開始。而這一次,他們有了明確的方向,以及……必須成功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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