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峰推開門,一股寒氣裹挾著他的身影進來。
薑淑雲和陸靈同時抬起頭。
當她們看到陸峰身後,還跟著一隻瘦骨嶙峋,拖著傷腿的黃狗時,都愣住了。
那狗不敢進屋,就停在門檻外,用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充滿祈求地望著屋裡的人。
“哥,這……”陸靈有些害怕,往薑淑雲身後縮了縮。
薑淑雲也是一臉擔憂,家裡剛能吃飽飯,多一張嘴,就是多一個負擔。
陸峰沒解釋。
他放下背上的東西,走到門口,對著那隻黃狗,平淡地說了兩個字。
“進來。”
那黃狗仿佛聽懂了,遲疑了一下,還是一瘸一拐地,走進了這間對它來說溫暖如天堂的土屋。
它找了一個離火堆最遠的牆角,蜷縮起來,身體依舊在輕微發抖,但眼神裡,卻多了一絲安定。
“以後,它叫追風。”陸峰說道。
薑淑雲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她相信兒子。
陸峰走到炕邊,將那個用樺樹皮做的簡易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炕桌上。
“媽,你過來。”
薑淑雲疑惑地走過去。
當陸峰打開盒子,露出裡麵那棵被青苔包裹,參形完美,須子根根分明的野山參時,薑淑雲的呼吸,瞬間停滯了。
她捂住嘴,眼睛瞪得老大,身體因為激動而劇烈地顫抖起來。
棒槌!
是棒槌!
而且是品相這麼好的老棒槌!
她雖然是女人,但在山裡生活了一輩子,這點眼力還是有的。這東西,是能救命,能換大錢的寶貝!
“這……這……”她一句話都說不完整,眼淚不受控製地湧了出來。
陸峰從那密密麻麻的參須上,用獠牙小刀,輕輕切下一小段最細的根須。
那根須細如發絲。
他將這根須放進一個粗瓷碗裡,遞給母親。
“媽,今晚燉湯,把這個放進去。你的身子,需要補。”
他沒有說任何安慰的話,但這個動作,比任何話語都更有力量。
薑淑雲接過碗,雙手都在抖,那碗裡的不是參須,是她後半生的希望,是她活下去的底氣。
第二天,天還沒亮透。
陸峰就準備出發去鎮上。
他背上了一個巨大的背囊,裡麵裝著那頭野豬最完整的皮,兩張品相上佳的狐狸皮,還有那根用層層軟布包裹的棒槌。
“哥,我跟你去!”陸靈已經穿好了新棉襖,眼巴巴地望著他。
“你在家,等我回來給你買糖吃。”陸峰摸了摸她的頭。
他走出家門,追風立刻從牆角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後。
陸峰看了它一眼,沒趕它走。
一人一狗,迎著清晨的寒風,向著幾十裡外的鎮子走去。
鎮上的供銷社,是整個鎮子最熱鬨的地方。
陸峰背著巨大的背囊走進去時,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但那些目光,在看到他身上打著補丁的破舊棉襖時,又都變成了不加掩飾的鄙夷。
一個穿著藍色工作服,頭發梳得油光鋥亮,正在嗑瓜子的收購員,抬了抬眼皮,懶洋洋地問:“賣什麼的?”
那語氣,像是在打發一個要飯的。
陸峰沒有理會他的態度,他將背囊放下,先取出了那幾張皮子。
野豬皮,狐狸皮。
收購員的眼睛亮了一下,總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隨手翻了翻,皮毛處理得很乾淨,品相確實不錯。
“嗯,還行。這幾張皮子,給你這個數。”他伸出三根手指,臉上帶著施舍般的表情,“三十塊,不能再多了。”
這個價格,是市價的一半都不到。
陸峰依舊沒有說話。
他隻是在收購員輕蔑的注視下,緩緩地,一層一層地,解開那個用軟布包裹的東西。
當那棵參形飽滿,蘆碗清晰,須子完整的野山參,暴露在空氣中的時候。
“哢噠。”
收購員手裡的搪瓷杯,掉在了地上,摔得掉了一大塊瓷。
他嗑瓜子的動作停住了,嘴巴半張著,眼睛死死地盯著那棵人參,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