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雪地裡被拉扯得極慢。
每一秒,都像是在冰水裡浸泡過,漫長,冰冷,刺骨。
陸峰的食指,隻是輕輕搭在扳機上,沒有用力。
他的身體,紋絲不動,與背後的岩壁融為一體。
他的呼吸,平穩得聽不見。
但在他的感知世界裡,一切都在以恐怖的速度運行。
風,從左側吹來,帶著雪粒,輕微影響彈道。
光線,昏暗,目標輪廓有些模糊。
距離,七十三米。
目標,那隻最強壯的副狼,正微微側著身子,肌肉緊繃,前爪不安地刨著雪,隨時可能撲出。
陸峰的大腦,像一台最精密的生物計算機,瞬間完成了所有變量的校準。
槍口,極其細微地,向左上方移動了半分。
這個動作,肉眼幾乎無法察覺。
獨眼狼王,似乎失去了耐心。
它停下了踱步,仰起頭,那隻獨眼死死地盯著岩壁下的人類。
然後,它張開了嘴。
一聲短促、凶狠的低嚎,從它喉嚨深處發出。
是進攻的信號。
幾乎在嚎叫響起的同一瞬間。
包圍圈動了。
最左側,最右側,還有正前方。
三道黑影,如同三支離弦的箭,猛地從狼群中竄出。
它們的目標,不是同一個人,而是呈現一個品字形,分彆撲向防禦圓陣的三個不同節點。
這是狼群最經典的突擊戰術。
用最精銳的力量,瞬間撕開三個缺口,然後,整個狼群一擁而上,將獵物徹底淹沒。
“狼!狼來了!”
王鐵柱旁邊的漢子,發出一聲變了調的尖叫。
他眼睜睜看著一隻狼,帶著一股腥風,朝著自己撲來。
那張開的血盆大口,那森白的獠牙,那喉嚨裡滾動的涎水,在他瞳孔中急速放大。
陸峰的囑咐,開槍後大喊的命令,全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他忘了開槍,忘了躲避,甚至忘了呼吸。
整個人,像一尊被嚇傻的木雕。
不隻是他。
王鐵柱,李四,所有人都一樣。
剛剛建立起來的脆弱防線,在狼群發動衝鋒的那一刻,就已然崩潰。
他們手裡的刀,沉重得抬不起來。
腿,像是被釘在了雪地裡,動彈不得。
完了。
這是所有人腦海中,唯一的念頭。
死亡,近在咫尺。
就在那隻副狼即將撲到那名漢子身上,距離不足五米的時候。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絕望的深淵時。
“砰!”
槍響了。
陸峰開槍了。
這一聲槍響,與之前威懾性的空槍完全不同。
它更沉,更悶,更充滿了穿透力。
槍口噴出的火焰,在昏暗的林間,像一朵瞬間綻放的死亡之花。
巨大的後坐力,撞擊著陸峰的肩膀。
但他整個人,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上半身連晃都沒晃一下。
一顆滾燙的鉛彈,旋轉著,呼嘯著,撕開冰冷的空氣。
它沒有飛向正前方那隻撲向木雕漢子的狼。
而是劃過一道精準的弧線,射向了包圍圈左側,那隻體型最為彪悍的副狼。
那隻副狼,正處於衝刺的最高速階段。
它的四肢在雪地上交替,身形矯健,目標是王鐵柱所在的位置。
然後,它感覺到了。
一種被鎖定的,死亡的預兆。
它全身的毛發,猛地炸開。
但一切都太晚了。
鉛彈,精準無誤地,從它左側的眼眶,鑽了進去。
噗嗤。
一聲輕微得幾乎聽不見的,血肉破裂聲。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定格。
那隻副狼巨大的身體,在半空中,僵硬了。
它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
所有的聲音,所有的生命力,都被那一顆小小的鉛彈,徹底摧毀。
大腦被瞬間破壞,神經中樞被完全切斷。
轟!
它龐大的身軀,重重地砸在雪地上。
巨大的慣性,讓它毫無生機的屍體,在雪地上滑行了七八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