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彆顧問?”
陸峰咀嚼著這個詞,臉上恰到好處地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那神情,就像一個從未出過大山的孩子,第一次聽到城裡才有的稀奇官職,既不懂,又有點敬畏。
可他的腦子裡,念頭卻在以恐怖的速度運轉。
機會。
一個能讓他擺脫“山野村夫”這層身份束縛,合法、合理、合規地深入長白山核心禁區,去探尋“赤色水銀”和那本獸皮筆記背後秘密的,天賜良機。
陳剛一直死死盯著陸峰的臉,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陸峰的“猶豫”,在他看來,是山裡人對未知危險的本能抗拒,是對闖進國家大事這趟渾水的膽怯。
這很正常。
也很好解決。
陳剛開始加碼,拋出了第一個,也是在他看來,任何一個農民都無法拒絕的籌碼。
“物質獎勵方麵,你放心。”
“任務完成,組織上一次性獎勵你現金五百塊。”
五百塊!
這三個字砸出來,要是讓外麵的村民聽見,能當場瘋掉。
在這個工人一個月工資普遍隻有二三十塊,一頭豬才能賣幾十塊的年代,五百塊是一筆足以讓任何家庭瞬間翻身的巨款。
陳剛頓了頓,他知道,錢隻是第一步。
“各種票證,布票、糧票、油票、肉票,管夠。你想要什麼,隻要我能搞到,都給你批。”
“另外,”陳剛向前走了一步,聲音壓得更低,也更具誘惑力,“組織上可以特批,為你全家辦理‘農轉非’戶口。把你,還有你母親,你妹妹,全部從農村戶口,轉成城鎮戶口。直接遷到縣城裡去。”
“你母親的工作,組織上安排。你妹妹的上學問題,組織上解決。你們一家人,從此就是吃商品糧的城裡人了。”
這番話,每一個字,都像一顆裹著蜜糖的炮彈,精準地轟炸在一個1958年農民最脆弱,也最渴望的命門上。
農轉非。
這三個字的分量,比五百塊現金,重一萬倍。
這意味著徹底擺脫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命運。
意味著告彆食不果腹的饑餓。
意味著後代子孫,將擁有完全不同的人生。
這是能讓一個家族,一步登天的誘惑。
陳剛說完,就那麼看著陸峰,等待著他露出狂喜,或者最起碼是激動的神情。
可他失望了。
陸峰的心跳,甚至連一絲一毫的加速都沒有。
這些東西,對彆人是天堂,對他而言,不過是些過眼的塵埃。
他要的,從來不是這些。
陸峰皺起了眉,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那樣子,像是在做一個天大的決定。
“首長……”
他猶豫地說道。
“咱……咱們就是個打獵的,這上山找東西,行。可你說的這個,是國家大事……又是蘇聯特務,又是啥寶貝的……我怕乾不好,給國家添麻煩……”
他的姿態放得很低,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
一個十七歲的山裡娃,沒見過世麵,麵對這種通天的大事,害怕了,退縮了,這太正常了。
陳剛的目光,變得深沉起來。
他意識到,眼前這個少年,心性遠比他想象的要沉穩。
單純的物質誘惑,還不夠。
那就隻能上最後的手段了。
陳剛的表情嚴肅起來,語氣裡,帶上了一種屬於軍人的,鐵血的味道。
“陸峰同誌,我知道你本事大,一個人就能端了狼窩,一杆老獵槍玩得比神仙還準。但你想過沒有,那夥蘇聯特工,為什麼會冒著天大的風險,跑到我們這深山老林裡來?”
他盯著陸峰的眼睛,一字一頓。
“因為這裡,有我們國家的寶貝!”
“他們是賊!是狼!是跑到我們家裡來偷東西的強盜!”
“現在,國家需要你的本事,需要你這雙能在八百米外看穿偽裝的眼睛,需要你這份熟悉這片山林如同自家後院的經驗,去把屬於我們自己的東西,找回來,保護起來!”
“這叫,匹夫有責!”
陳剛的字字鏗鏘,帶著一股不容辯駁的大義。
他的心裡,也在暗暗計算。
小子,我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把個人得失,上升到了保家衛國的高度。
你再拒絕,就不是膽小怕事,而是思想覺悟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