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被解開束縛的野兔,在草地上翻了個滾,兩隻長耳朵警惕地豎了起來。
它黑豆般的眼睛裡,滿是重獲自由的驚慌。
短暫的停頓後,它後腿猛地一蹬,像一支離弦的箭,躥了出去,徑直射向那片看起來無比鬆軟、無比安全的綠色草甸。
一切都顯得那麼正常。
伊萬的嘴角,掛著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諷。
隊伍裡,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追隨著那道在草地上跳躍的灰色影子。
野兔的速度很快,轉眼就跑進去了將近十米。
緊接著,全速奔跑的野兔,動作毫無征兆地變得遲緩、蹣跚,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從地下伸出,死死拽住了它的四肢。
它掙紮著,想要向前,身體卻不聽使喚地晃動。
隨即,它猛地抽搐起來,身體像是被一道看不見的電流擊中,瞬間繃得筆直。
四肢僵硬地伸展著,然後,一頭栽倒在翠綠的草地上。
再也沒有了任何動靜。
從它開始遲緩,到最後倒地斃命,整個過程,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
前後,不超過五秒鐘。
緊接著,一股濃烈的,仿佛無數個臭雞蛋和腐爛了幾個月的屍體混合在一起的惡臭,隨著山穀裡的一陣微風,悠悠地飄了過來。
那味道霸道無比,鑽進每一個人的鼻孔,順著喉嚨一路燒到胃裡,讓人聞之欲嘔。
幾個年輕的戰士,當場就控製不住,彎下腰劇烈地乾嘔起來。
陽光依舊明媚地照耀著那片沼澤地。
可此刻,在所有人眼中,那片生機盎然的綠色草甸,卻像一個沉默的,張著血盆大口的綠色怪物。
它靜靜地潛伏在那裡,用最美麗的偽裝,等待著下一個獵物自己送上門。
隊伍裡,每一個戰士的後背,都驚出了一層白毛汗。
“我的天……”一名年輕戰士臉色慘白,聲音都在發抖,他看著那隻兔子的屍體,喃喃自語,“剛才……剛才要是聽了那個蘇聯專家的,我們現在……是不是也跟那兔子一樣躺那兒了?”
陳剛的拳頭,在無人看見的地方,已經捏得骨節發白。
他死死盯著伊萬的側臉,內心隻有一個念頭:“這個伊萬,果然是包藏禍心!他不是判斷失誤,他是故意的!他想用我們的人命去探路!陸峰這小子……真是個寶!又救了我們一次!”
那個沉默的安德烈,用手肘輕輕碰了碰伊萬,用俄語,飛快地低聲說道:“伊萬,你失算了,這個向導不簡單。”
陸峰佯作聽不懂,心中暗道,果然是故意的。
王鐵柱則是一臉的狂熱和驕傲,他挺直了胸膛,壓低了聲音,對著身邊同樣目瞪口呆的戰友說:“看見沒!我就說俺峰哥是神仙!他說不能走,那就是閻王殿!一個字都不能不信!”
隨隊的一名戴著眼鏡的技術員,扶了扶眼鏡,嘴裡不斷重複著:“高濃度硫化氫……無色,劇毒……這是天然的死亡陷阱,密度比空氣大,所以會沉積在地表……可是,可是我們的儀器根本就沒報警!他是怎麼知道的?這不科學……”
伊萬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了。
那抹譏諷,像是被人用冰水潑過,凝固在了他的臉上,然後一寸寸地碎裂,剝落。
他的臉色,從自信的紅潤,迅速變成了震驚的蒼白,又因為極度的羞辱和憤怒,漲成了一片青紫交加的顏色。
他想不通。
他完全想不通!
為什麼!
為什麼他根據最先進的地圖,經過最精密的地質學計算,得出的“捷徑”。
這個土包子!這個連字都不認識幾個的鄉下向導,卻能一眼看穿!
這已經超出了科學的範疇!
這是巫術!是東方那些落後、愚昧的巫術!
陳剛的目光,像兩把淬了火的鋼刀,狠狠地刮過伊萬那張扭曲的臉。
他沒有當場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