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輕響,讓陸峰身上那股因認知崩塌而失控的冰冷氣息,在這一刻收斂到了極致。
像一把出鞘的刀,被重新插回了刀鞘。
透過門板上一道細微的、隻有指甲蓋寬的裂縫,陸峰的視線投了出去。
門外,清冷的月光下,站著一個身影。
是嵐。
她感覺到了。
陸峰的心裡,冒出了這個念頭。
她或許不懂那是什麼,但她野獸般的直覺,一定感覺到了從這間屋子裡泄露出去的那股,足以讓任何生物都感到不安的冰冷煞氣。
所以她來了。
她沒有敲門,更沒有出聲詢問。
因為在她的世界裡,當巢穴中的同伴散發出危險氣息時,最好的做法不是去打擾,而是守在洞口,警惕一切可能的外來威脅。
這是野獸的邏輯,也是她最純粹的邏輯。
陸峰的視線在嵐的身上停留了幾秒,隨後緩緩收了回來。
他退回到屋子的角落,重新坐下。
父親。
謊言。
偽造的陣亡通知書。
一個讓他從世界上“合法”消失的計劃。
這些詞語,像是一群瘋狂的烏鴉,在他的腦海裡盤旋、尖叫,撕扯著他過去十七年,甚至是前世今生加起來的所有認知。
他強行壓下體內那股因為精神劇烈波動而再次翻湧的殺意。
他不能被情緒左右。
越是這種時候,越需要絕對的冷靜。
他開始強迫自己思考,像是在做一個最複雜的戰術推演。
如果父親的失蹤是一個計劃,那麼執行者是誰?
目的是什麼?
什麼樣的任務,需要一個戰功赫赫的戰鬥英雄,用“死亡”的方式來掩蓋行蹤?
而且這個計劃,甚至騙過了整個軍隊係統,騙過了所有人整整五年。
這意味著,這個計劃的層級非常高,高到超出了他目前的想象。
還有,那份陣亡通知書,是怎麼到二叔手裡的?為什麼撫恤金也一直是二叔在領?
這裡麵,有沒有什麼關聯?
一個又一個問題,像是無數條岔路,在他麵前展開。
每一條路,都通向一團看不見的迷霧。
陸峰的意識,完全沉浸在了這場風暴之中。
一夜無話。
……
天邊泛起魚肚白,第一縷夾雜著霜氣的晨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
陸峰睜開眼睛,眼底布滿了細密的血絲。
他在冰冷的土牆邊,維持著一個姿勢,坐了整整一夜。
腦子高速運轉了一夜。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儘管迷霧重重,但他已經有了一個最基本的方向。
無論父親當年執行的是什麼秘密任務,那個能偽造陣亡檔案,讓他“人間蒸發”的組織,絕對不是他現在能輕易觸碰的。
他需要力量,需要線索。
既然無法從“守秘者”這裡得到答案,那就去撬開“盜竊者”的嘴。
陸峰的腦海裡,浮現出“烏鴉”特工那貪婪而警惕的眼神。那夥對“赤色水銀”勢在必得的蘇俄人,對長白山的秘密滲透已久。他們未必知道父親的下落,但他們追尋的東西,極有可能與父親當年執行的任務同源。
從他們身上撕開一道口子,或許是找到真相的唯一捷徑。
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體,骨節發出一陣輕微的劈啪聲。
他走向房門,伸手拉開了門。
“吱呀——”
老舊的木門被推開,一股刺骨的晨風,夾雜著清晨特有的濕冷氣息,迎麵撲來。
陸峰的身體,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
也就在這一瞬間,他的動作僵住了。
他的視線裡,出現了一個蜷縮著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