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生扶著旁邊的大樹,穩住自己幾乎要晃動的身體,努力消化著陸峰帶來的這個驚天消息。
秦政委是“影”?
這個結論太過駭人。
秦衛國在“利劍”乃至更高層,都是一個符號性的人物,代表著忠誠、智慧和堅定的信仰。
現在,這個符號崩塌了,變成了一個潛伏最深的叛徒。
而陸衛國,這位代號“幽靈”的傳奇隊長,竟然以這樣一種壯烈的方式,真正地落下了帷幕。
“陸峰同誌,”王春生抬起頭,眼睛裡布滿了血絲,他看著陸峰,聲音因為極力壓抑而顯得有些嘶啞,“你確定……秦衛國就是‘影’?證據呢?”
問出這句話,他就後悔了。
在那種你死我活的環境下,哪來的時間去搜集證據?
唯一的證據,就是活下來的人的證詞。
“沒有物證。”陸峰的回答很直接,“他親口承認的。而且,他對‘神殿’內部機關的熟悉程度,以及他出現的時間點,都證明了這一點。陸衛國隊長用他的命,做了最後的證明。”
王春生沉默了。
他知道,陸衛國那種級彆的人物,一旦做出同歸於儘的決定,那必然是掌握了百分之百確鑿的、不容置疑的事實。
用生命做的證明,比任何文件都更有分量。
“我明白了。”王春生點了點頭,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本子和一支筆,快速地記錄著什麼。
“目標‘影’已清除,確認其真實身份為秦衛國。‘神殿’基地及‘天照病毒’母體已由陸衛國同誌引爆炸藥摧毀。我方……犧牲一人,陸衛國。你確認嗎?”
“確認。”
陸峰沒有提秦鋒和嵐的傷勢,也沒有提自己死裡逃生的經曆。
在這樣的彙報裡,那些都不重要。
王春生寫完,將那一頁紙撕下來,小心翼翼地折好,放進上衣的內袋裡,動作莊重得像是在安放一件聖物。
“我會立刻通過最緊急的渠道,將這份報告送上去。”王春生看著陸峰,“總部……會進行核實。在核實結果出來之前,你們的身份和這次行動,都將處於最高保密狀態。”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陸峰同誌,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可能會很複雜。秦衛國在組織裡的根基很深,他的倒台,會引發一場巨大的內部清洗。很多人,不會輕易相信這個事實。”
陸峰心裡清楚,王春生說的是實話。
一個英雄的倒掉,比一個叛徒的出現,更讓人難以接受。
必然會有人質疑,甚至會有人為了維護某些東西,而選擇掩蓋真相。
“我隻負責把事實說出來。”陸峰說道,“信不信,是他們的事。”
王春生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明明隻有不到二十歲的年紀,但那份超乎年齡的冷靜和沉穩,卻讓他感到心安。
或許,陸衛國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是對的。
“還有一件事,”王春生從隨身的挎包裡,拿出一個油紙包,“這是陸隊……陸衛國同誌在進山前留給我的,他交代,如果你能回來,就親手交給你。”
陸峰接過那個沉甸甸的油紙包,打開。
裡麵不是什麼機密文件,也不是武器,而是一遝嶄新的大團結,足足有兩千塊錢。
還有很多全國糧票和布票。
在錢和票的下麵,壓著一張紙條,上麵是父親那熟悉的、遒勁有力的字跡。
“小峰,如果看到這封信,說明我沒能回來。不要難過,這是我的宿命。”
“錢和票是我這些年攢的,你留著,給家裡,給小靈買些好吃的,給你媽做幾件新衣裳。村子的事,量力而行,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家人。爸,陸衛國。”
沒有豪言壯語,沒有家國大義,隻是一個父親對兒子最樸實的叮囑。
陸峰捏著那張紙條,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堅強,可看到這些字,眼眶還是忍不住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