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毒辣,曬得九龍城寨那些發黴的牆皮卷起了邊,空氣裡彌漫著一股鹹魚和餿水的味道。
陸峰走出了“大好彩”,手裡多了一串鑰匙。
那是阿烈以前彆在褲腰帶上的那串,代表著西區兩條街、一家冰室、三家地下賭檔,以及幾十個依附著這些場子吃飯的馬仔的控製權。
浩哥站在二樓的窗戶邊,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看著陸峰獨自一人走進那條深不見底的巷道。
“浩哥,這小子剛來幾天,就給他這麼大的盤子,下麵的弟兄能服嗎?”旁邊的馬仔小聲問道。
浩哥吐出一口煙圈,神色淡漠:“不服才好。彩哥要的是一條能咬人的狼,如果連這幫看門狗都鎮不住,那他就隻配死在巷子裡。”
……
九龍冰室,後巷。
昨天夜裡的血跡已經被衝刷乾淨,但那股生鐵鏽蝕般的血腥味仿佛滲進了地磚縫裡,怎麼也散不去。
冰室今天沒掛牌營業。
一樓的大堂裡,烏煙瘴氣。
七八個漢子正圍坐在兩張圓桌旁,腳踩在凳子上,手裡抓著牌九,吆五喝六。
他們都是阿烈以前的心腹。
坐在正中間的一個光頭,名叫阿彪,脖子上掛著一尊金佛,滿臉橫肉。
他正把一隻腳翹在桌上,一邊摳著腳丫子,一邊斜著眼看著剛走進來的陸峰。
屋裡的喧鬨聲並沒有因為陸峰的進來而停止,反而更高了幾分。
“碰!通吃!”阿彪把手裡的牌九往桌上重重一拍,震得茶杯亂跳,“媽的,手氣真順!有些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鄉下佬,以為救了次火就能當龍頭?做夢呢!”
周圍的幾個馬仔配合著發出一陣哄笑,眼神裡全是挑釁。
蘇紅站在櫃台後麵,臉色難看。她想說話,卻被阿彪一個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
陸峰沒說話,也沒看他們。
他徑直走到蘇紅麵前,從口袋裡摸出一卷皺巴巴的鈔票,放在櫃台上。
“昨晚砸壞的東西,找人修。算我的。”
蘇紅看著那卷錢,又看了看那邊囂張的阿彪,壓低聲音:“阿峰……阿彪跟了烈哥五年,是烈哥的頭馬。他不服你,恐怕今天要搞事。”
“嗯,好。”
陸峰轉過身,拉過一張折疊椅,就在離那張賭桌兩米遠的地方坐下。
他也不說話,就靜靜地看著他們打牌。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
阿彪一開始還罵罵咧咧,但漸漸地,這股罵聲小了下去。
被陸峰這種眼神盯著,讓人渾身不自在。
“草!”阿彪終於受不了這種無聲的壓迫感,猛地把手裡的牌往地上一摔,“看什麼看!信不信老子挖你對眼睩!”
“阿彪是吧。”陸峰道,“彩哥讓我來接手西區的賬。把這幾天的賬本和公款拿出來。”
“賬本?”阿彪獰笑一聲,站起身,從腰後摸出一把彈簧刀,一邊剔著指甲縫裡的泥,一邊慢悠悠地走到陸峰麵前。
“賬本在烈哥那兒。想看賬?去醫院找烈哥要啊。至於錢……”
阿彪拍了拍自己的褲兜,發出嘩啦啦的聲響,“錢都在兄弟們口袋裡。這幾天弟兄們受了驚,拿點錢喝茶壓驚,不過分吧?”
“那是公款。”陸峰看著他。
“公你媽的頭!”阿彪突然暴起,手中的彈簧刀毫無征兆地刺向陸峰的大腿,“在這西區,老子就是公!”
這一刀很快,又狠又毒。
蘇紅嚇得驚呼出聲。
但陸峰比他更快。
他一直放在膝蓋上的右手猛地探出,直接抓住了阿彪握刀的手指。
沒有花哨的擒拿,就是單純的力量碾壓。
“哢吧!”
阿彪的慘叫聲剛衝到嗓子眼,陸峰的左手已經抓住了他的後腦勺,猛地往下一按。
同時右膝上頂。
“砰!”
阿彪的臉結結實實地撞在了陸峰的膝蓋上。
鼻梁塌陷,鮮血飆射。
陸峰鬆手。
阿彪倒在地上,捂著臉滿地打滾,那把彈簧刀早就掉在了一邊。
剩下的六七個馬仔都僵住了,有的手還在摸腰間的家夥,卻被陸峰那個眼神硬生生逼得停在了半空。
陸峰站起身,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跨過阿彪的身體,走到賭桌前。
手臂一劃拉桌上那一堆零散的鈔票和牌九。
“嘩啦。”
全掉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裡。
“以後,西區的場子裡,不許賭錢。”陸峰環視了一圈,目光所及之處,那幾個平日裡凶神惡煞的混混紛紛低下了頭。
“想賭,去彆的場子。在我這兒,壞了規矩,這就是下場。”
說完,陸峰指了指地上還在抽搐的阿彪。
“把他拖出去,送醫院。醫藥費用他貪的公款裡扣。不夠的,讓他自己補。”
幾個馬仔如蒙大赦,手忙腳亂地架起阿彪,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蘇紅看著這一幕,心跳得厲害。
眼前的陸峰,和昨晚那個抱著她害羞得不敢睜眼的男人,簡直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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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峰轉過身,看向蘇紅,臉上的煞氣瞬間收斂,那股子憨厚的勁兒又冒了出來。
“蘇紅姐,麻煩給我弄碗麵,多放點辣。餓了。”
……
吃完麵,陸峰沒在冰室多待。
他交代蘇紅看好店,自己一個人去了後街的倉庫。
那裡是“大好彩”存放貨物的地方,也是昨天彩哥安排黃秉坤去的地方。
倉庫在地下,陰暗潮濕,堆滿了各種貼著洋文標簽的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