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哥,進屋坐坐?剛泡好的普洱。”陸峰側過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浩哥沒客氣,收了傘,抖了抖上麵的雨水,跨進了冰室。
屋內的空氣裡還殘留著鈔票的油墨味和劣質香煙的焦油味,那是暴富後的狂歡氣息。
浩哥對此並不陌生,甚至有些懷念。
陸峰遞過去一支煙,自己也點了一根,吐出一口青煙,似笑非笑地看著浩哥。
“今晚的盤口那麼熱,浩哥的氣色不錯,看來是贏了不少?”
這句話看似閒聊,實則是誅心。
如果浩哥贏了,說明他買了陸峰,那就等於他是站在陸峰這邊,至少沒跟彩哥一條心去害他。
如果浩哥輸了,那就更有意思了,說明他也是彩哥計劃的一環,早就知道陸峰是必死的棄子。
浩哥接過煙,沒急著點。
他把那支煙放在鼻端聞了聞,眼神有些飄忽。
“阿峰,我這個人膽子小。”浩哥從懷裡掏出打火機,火苗跳動,照亮了他那張有些疲憊的臉。
“不管是乃猜的命,還是你的命,我都覺得太燙手。這錢若是贏了,我怕沒命花;若是輸了,我又心疼。所以今晚,我就當了個看客,一分錢沒下。”
陸峰盯著浩哥看了幾秒,突然笑了。
“可惜了。”陸峰彈了彈煙灰,“我還以為浩哥輸了,正準備讓阿坤從公賬裡給你補上本金呢。既然沒下,那就算了。”
浩哥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他聽懂了。
沒下注,意味著中立。
中立,在這個非黑即白的城寨裡,就是最大的善意。
陸峰這是在告訴他:既然你沒落井下石,那你就是朋友,這份情,我記下了。
“現在了解了阿峰你的真正實力,下次一定押你。”
“彩哥還在等你。”浩哥抽了一口煙,轉移了話題。
陸峰點了點頭,轉身看向正在收拾桌子的黃秉坤。
“阿坤,拿個麻袋,裝二十萬。”
黃秉坤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陸峰,又看了一眼浩哥,沒多問,手腳麻利地從公款裡數出二十卷鈔票,裝進了麻袋。
“走吧,浩哥。彆讓彩哥等急了。”陸峰單手提起麻袋。
……
半夜的龍津道,雨停了,但地上的積水映著霓虹燈,依然顯得光怪陸離。
彩哥的辦公室在二樓,此時燈火通明。
浩哥把陸峰帶到門口,並沒有進去,而是側身站在一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彩哥隻想見你一個人。”
陸峰點了點頭,推門而入。
屋內檀香嫋嫋,彩哥依舊坐在那張紅木太師椅上,麵前擺著一副殘局的象棋。
看到陸峰進來,彩哥並沒有抬頭,依舊盯著棋盤。
“來了?”
“來了。”
陸峰把手裡那個沉甸甸的麻袋往桌上一放。
“咚”的一聲悶響,震得棋盤上的棋子跳了跳。
彩哥終於抬起頭,看了一眼那個麻袋,又看了一眼氣勢逼人的陸峰。
“贏了不少?”彩哥問。
“托彩哥的福,勉強夠兄弟們吃頓飽飯。”陸峰回答得滴水不漏。
彩哥笑了,笑得有些冷。
“那碗參湯,味道如何?”
這是今晚最關鍵的試探。
如果陸峰說沒喝,那就是公然抗命,是在打彩哥的臉;如果說喝了,那他現在這副生龍活虎的樣子又沒法解釋。
陸峰拉開對麵的椅子坐下,身體前傾,直視著彩哥的眼睛。
“湯不錯,但我沒喝。”
彩哥盤佛珠的手猛地停住,眼中的殺機一閃而逝。
“不過彩哥放心。”陸峰接下來的話,卻讓這股殺機瞬間消散。
“我在台上的樣子,史密斯信了,陳探長也信了。他們不會懷疑你騙了他們。在他們眼裡,我是運氣好,或者是乃猜那個蠢貨輕敵了。”
房間裡陷入了寂靜。
彩哥死死盯著陸峰,仿佛要看穿這個年輕人的五臟六腑。
良久,彩哥突然歎了口氣,身體放鬆下來,靠回了椅背上。
“後生可畏啊。”彩哥的聲音裡帶著幾分感慨,也帶著幾分無奈。
“阿烈跟了我十年,要是能有你一半的腦子,也不至於死得那麼慘。”
陸峰沒說話,隻是把那個麻袋往前推了推。
“這裡是二十萬。我知道今晚彩哥在外圍輸了不少。這點錢,算是我給社團的交代,也是給彩哥補的一點茶水錢。”
這是給麵子。
彩哥輸了錢,那是他眼光不行,更是他背叛兄弟的代價。
但陸峰不僅沒提這茬,反而主動送錢來“補虧空”。
這就是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