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卷著城頭火把的焦油味,吹過死寂的城門。
淩雲飛那句“我的好妹妹”,像一把淬了毒的羽毛,輕飄飄落下,卻讓城下所有披甲的士卒,都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
淩、雲、溪。
這個名字,在如今的青陽城,早已不是什麼秘密。它是廢物逆襲的神話,是煉丹大會上空前絕後的奇跡,更是那個讓蕭家大少悔不當初,讓淩家主脈顏麵掃地的禁忌。
而現在,這個名字的主人,就在那輛樸素的青布馬車裡。
城衛校尉的冷汗,已經浸透了背心的甲胄。他的腿肚子在發軟,一邊是城中新貴,與王家結盟的淩家大少淩雲飛;另一邊,是傳聞中能硬撼元嬰,剛剛才從青玄宗那場血戰中歸來的神秘強者。他一個小小的校尉,夾在中間,隻覺得自己的脖子涼颼颼的。
車廂內,淩雲溪緩緩收回了手。
那枚星河戒在昏暗的光線下,幽幽地閃爍了一下,便隱入了寬大的袖袍之中。她沒有因為淩雲飛的出現而有絲毫意外,甚至連心跳都沒有半分紊亂。
淩雲飛,淩飛雪的親哥哥,淩家嫡長孫。此人自幼體弱多病,無法修行高深功法,卻心機深沉,手腕了得,在淩家的俗世產業中經營多年,根基極深。林遠山能如此順利地發動叛亂,背後少不了他的影子。
他此刻出現在城樓上,耀武揚威,顯然是來接收勝利果實的。
“怎麼,妹妹大駕光臨,連麵都不肯露一個?”城樓上,淩雲飛輕笑一聲,他一手扶著冰冷的城垛,另一隻手捂著嘴,輕輕咳嗽了兩聲,那張俊朗卻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病態的紅暈。
“兄長既然知道是我,何必明知故問。”車廂裡傳出的聲音,依舊平淡,聽不出喜怒,隻是那份虛弱感,似乎更重了幾分,“我若是不回來,豈不是讓你和林二爺,唱不好這出大戲?”
淩雲飛的眼角微微一跳。
好一張利嘴。一句話,就將他和林遠山綁在了一起,直接挑明了局勢。
他玩味地看著那輛馬車:“妹妹說笑了。林家清理門戶,是我們淩家的家事,我不過是奉父親之命,協助城主府維持城中秩序罷了。倒是妹妹你,不在青玄宗好好養傷,這麼急著趕回來,是想做什麼?”
他特意在“養傷”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眼神裡滿是毫不掩飾的試探。
車廂內沉默了片刻。
就在淩雲飛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以為自己戳中了對方痛處時,那個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回來,自然是取回一些屬於我的東西。”
“哦?什麼東西,值得妹妹如此舟車勞頓?”
“比如……淩飛雪欠我的那條胳膊。再比如,你現在站著的這座城樓。”
淩雲飛臉上的笑容,終於僵住了。
他身邊的親信護衛,更是臉色大變,下意識地便要拔刀。
“放肆!”淩雲飛低喝一聲,製止了手下。他死死盯著那輛馬車,眼神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狂妄!
簡直是狂妄到了極點!
但這份狂妄的背後,卻讓他心中那份疑慮,愈發深重。關於青玄宗那一戰的傳聞,早已傳得沸沸揚揚。有說淩雲溪與元嬰強者同歸於儘的,也有說她重傷垂死,命不久矣的。可現在,她人就在城下,言語間,哪有半分將死之人的頹唐?
未知,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開城門。”
車廂裡,傳來了不容置疑的命令。
淩雲飛沒有動,他眯著眼睛,像一條盤踞在暗處的毒蛇。“妹妹,如今青陽城局勢複雜,為了你的安全,我看,你還是先在城外暫住一晚,等明日天亮,我親自接你入城,如何?”
這是軟禁。
他想把她困在城外,等林家那邊塵埃落定,再來慢慢炮製她。
“是嗎?”車廂裡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我聽說,天道宗的雷魔長老,脾氣不太好。他要是知道,他想找的人,被你攔在了城外,你說……他會不會親自來青陽城,問問你淩大少,是何居心?”
“轟!”
這番話,如同一道驚雷,在淩雲飛的腦海中炸響。
他臉色瞬間煞白,扶著城垛的手,猛地攥緊,指節因為用力而根根凸起。
天道宗!
她竟然敢拿天道宗來壓他!
整個青陽城,誰不知道青玄宗和天道宗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局麵。可她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將自己擺在了被天道宗“追殺”的獵物位置上。而他淩雲飛,就成了那個阻礙天道宗行事的絆腳石。
這女人……好狠的心計!
若是旁人,他大可以嗤之以鼻,但淩雲溪不同。她敢這麼說,就一定有後手。萬一她真有什麼法子聯係上天道宗,將這盆臟水潑過來,他淩雲飛就算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屆時,彆說一個王家,就算十個王家,也保不住他。
城樓上的火光,映著淩雲飛那張陰晴不定的臉。
他感到了棘手,前所未有的棘手。
放她進去,是縱虎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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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放她進去,是引火燒身。
良久,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臉上重新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妹妹說笑了,我怎會攔你的路。來人!”
他對著身後的校尉揮了揮手。
“開城門,恭迎淩二小姐回城!”
沉重的鐵索“嘩啦啦”作響,緊閉的城門,在無數士卒驚疑不定的目光中,緩緩打開了一條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