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從丹房門口斜斜地照進來,將地麵上的狼藉切割成明暗兩半。
淩雲溪的身影消失在長廊的儘頭,隻留下淩飛雪那被廢掉丹田後,絕望而淒厲的嘶吼,在這座已經徹底淪為墳墓的堡壘中,徒勞地回蕩。
這聲音,很快便會和這座山,以及山上所有的罪惡一起,歸於虛無。
淩雲溪沒有再回頭。
她重新回到了地下的那座人間煉獄。
與方才的死寂不同,此刻的地牢裡,響起了一片壓抑的,細碎的騷動。那些被關押的人,透過牢門的縫隙,看到了外麵走廊上倒斃的守衛屍體,也聽到了上麵傳來的,越來越微弱的慘叫。
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一種混雜著恐懼與希冀的預感,在這些麻木已久的心中,悄然萌發。
當淩雲溪的身影再次出現在地牢入口時,所有的騷動都停了。
數十雙眼睛,齊刷刷地望向她。
有驚恐,有疑惑,有戒備,更多的,是一種看到救命稻草時的,不敢置信。
淩雲溪沒有說話。
她隻是緩步走過一間間牢房。
星痕劍在她的手中,如同一支輕巧的畫筆。每當她走過一扇牢門,手腕便會輕輕一抖,一道微不可察的劍氣彈出,精準地斬斷那比兒臂還粗的玄鐵鎖鏈。
“哢噠。”
“哢噠。”
鎖鏈斷裂落地的聲音,清脆,而又連綿不絕。
她走到了地牢的儘頭,身後,所有的牢門,都已經敞開。
那些被囚禁的人,愣在原地,一時間竟沒有人敢走出來。他們呆呆地看著那個青衣女子的背影,仿佛在做一個不切實際的夢。
“一炷香之內,離開這座山。”
淩雲溪留下了一句冰冷的話,身影便消失在了地牢的出口。
死寂了片刻之後,終於有一個膽子大的修士,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從牢房裡走了出來。他踩在堅實的地麵上,呼吸著雖然混雜著血腥,卻無比自由的空氣,身體猛地一顫。
“活……活下來了……”
他喃喃自語,隨即,不顧一切地,瘋了般地向著地牢外衝去。
他的舉動,像是點燃了引線。
剩下的人,終於從夢中驚醒,哭喊著,尖叫著,互相攙扶著,爭先恐後地向外逃去。他們要逃離這個噩夢般的地方,逃得越遠越好。
沒有人去問那個女人的名字,也沒有人敢去想她是誰。
在他們心中,那個一劍斬開所有枷鎖的青衣身影,已與神魔無異。
……
黑風山的山巔,夜風格外凜冽。
淩雲溪站在那塊被趙無極踏碎的地麵上,廣場上的屍體還未冰冷,篝火也仍在燃燒,隻是再也無人圍坐狂歡。
她從儲物戒指中,取出了那些從寶庫裡搜刮來的靈石。
下品、中品、上品,甚至還有幾塊極品靈石。
這些凝聚了無數罪惡與血淚的財富,此刻,將成為埋葬這一切的燃料。
她沒有使用陣旗,也沒有刻畫符文。
對於一個曾經站在陣道頂點的存在而言,天地萬物,皆可為陣。
她的身影,在整座黑風山上,開始快速地移動。
時而在山腰的一塊巨岩上輕輕一點,將一塊上品靈石,無聲無息地按入岩石的核心。
時而在山腳的一棵古樹旁駐足片刻,指尖靈光閃爍,一道玄奧的陣紋便烙印在樹乾深處,與地脈相連。
時而又飛掠至後山的懸崖峭壁,將數塊靈石,以一種特殊的方位,嵌入峭壁的縫隙之中。
她的動作,行雲流水,快得像一道青色的閃電。
整座黑風山,在她的腳下,變成了一張巨大的棋盤。
山川,河流,樹木,岩石,都成了她的棋子。
她在布置一個陣法。
一個在她前世神界的藏書閣中,都屬於禁忌之列的陣法。
《九霄寂滅焚天陣》。
此陣一旦發動,便會引動九天之上的罡風與地底深處的地火,內外夾擊,將陣法籠罩範圍內的一切,從最基礎的粒子層麵,徹底分解,焚燒成虛無。
不留灰燼,不留塵埃,不留任何痕跡。
這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抹殺”。
布置此陣,消耗巨大,過程也極其複雜,需要對陣法有登峰造極的理解,對天地靈氣的運轉有入微的掌控。
但對淩雲溪而言,這並非難事。
半個時辰後。
她回到了山巔的廣場中央。
以她為中心,一百零八個陣法節點,已經遍布了黑風山的每一個角落,通過地脈與靈氣,彼此串聯,形成了一個籠罩了方圓十裡的,無形的天羅地網。
她看了一眼山下。
那些被她放走的人,早已經跑得無影無蹤。
她又看了一眼,那間依舊傳出瘋癲笑聲的煉丹房。
然後,她緩緩閉上了眼睛。
神魂之力,如潮水般湧出,瞬間連接了那一百零八個陣法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