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園邊緣的空地上，三十多個雜役和外門弟子圍成圈，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懷疑。程明站在圈子中央，石台上擺著他那套“破銅爛鐵”——青銅殘片溫控器、多層過濾陶罐、骨刀研磨器，最顯眼的是個用竹筒和銅絲做的冷凝裝置，在陽光下泛著寒酸的光。
“程師兄，您說這堆破爛能煉出好丹？”王二搓著手上的老繭，聲音裡帶著忐忑。他昨天剛吃了枚劣質聚氣丹，現在還在咳嗽，咳出的痰裡帶著黑絲——那是丹藥裡的硫化物雜質。
程明沒說話，隻是從懷裡摸出三枚灰撲撲的築基丹。這是他特意從丹房廢品堆裡撿的，表麵的黴斑能刮下三寸厚，在雜役們看來和毒藥沒區彆。
“看好了。”他將丹藥扔進最左側的陶罐，倒入寒冰花露和清瘴蕨汁的混合溶劑，然後轉動青銅殘片。殘片上的蟠虺紋亮起，將罐內溫度穩定在15.6c，這個數字被他用炭筆寫在石板上，精確到小數點後一位。
“煉丹哪有這麼多講究？”人群後排傳來嗤笑聲，是個穿外門服飾的丹房學徒，“火候全憑手感，道韻自在心中，用這些凡鐵量具，簡直是對丹道的褻瀆！”
程明沒理會他。在量子神識的視野裡，淡金色的築基靈韻分子正在溶劑中舒展，像被溫水泡開的茶葉。他適時加入青銅納米粉末，粉末在溶液中形成穩定的懸浮液，像無數個微型磁鐵，開始吸附那些灰黑色的鉛離子雜質。
“看到了嗎？”程明突然提高聲音，指著陶罐底部，“那些黑色的沉澱，就是害你們經脈堵塞的元凶。”
雜役們紛紛湊上前，果然看見罐底積起層黑泥，原本渾濁的溶液變得清澈了些。王二的眼睛瞪得溜圓，他吃了半輩子劣質丹藥，還是頭次親眼看見雜質被“請”出來，而且用的不是靈力，是這些誰都能弄到的草木汁液。
接下來的過濾過程更讓眾人咋舌。程明將溶液倒入多層陶罐，每層都鋪著不同的過濾材料：清瘴蕨絨毛濾掉大分子雜質，赤陽草纖維吸附重金屬，最上層的青銅網則能截留遊離的硫離子。當最後一滴溶液滴入冷凝裝置時，已經變得像水晶般剔透。
“這就完了？”有外門弟子忍不住問，“連丹爐都不用，哪來的‘丹火淬煉’？”
程明指著青銅殘片：“溫度就是最好的火。傳統丹爐溫度波動超過30c，雜質和有效成分一起沸騰；我這套裝置，溫度誤差不超過0.5c，隻讓靈韻分子結晶。”
說話間，冷凝管末端開始滴落瑩白的液體，落在玉盤裡漸漸凝固。半個時辰後，三粒鴿子蛋大小的晶體躺在盤中，沒有傳統丹藥的渾濁光暈，隻有純淨的瑩白，在陽光下能看到內部規則的分子紋路。
“這……這是築基丹？”王二的聲音都在發抖，他顫抖著伸出手，指尖剛觸到晶體，就被一股溫和卻磅礴的靈氣包裹，“雜質……真的沒了！”
人群瞬間炸開了鍋。雜役們傳閱著那三粒結晶丹，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震撼和狂喜。他們中有不少人因為丹藥雜質落下終身殘疾，程明這套方法，簡直是給了他們第二條命。
“程師兄，教教我們！”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立刻引來一片附和。
程明剛要開口，人群突然被粗暴地推開。丹堂堂主李玄真帶著四個丹師，臉色鐵青地站在圈外，目光像刀子般刮過程明的實驗裝置。
“胡鬨！”李玄真的聲音帶著靈力威壓，讓雜役們瞬間噤聲，“煉丹之術傳承千年，講究的是心、手、火合一，你用這些歪門邪道投機取巧，也配叫丹道？”
程明皺眉：“堂主，丹藥的本質是藥效，隻要能去除雜質，讓低階修士安全修煉，用什麼方法有區彆嗎？”
“區彆大了！”李玄真指著玉盤裡的結晶丹，語氣帶著鄙夷，“你這東西是精致，卻沒了丹藥該有的‘道韻’！真正的好丹，雜質也是道的一部分，是陰陽平衡的體現，你強行剝離，就是破壞天道！”
這番話讓雜役們麵麵相覷。他們不懂什麼“道韻”，隻知道程明的結晶丹能讓他們少受很多罪。
“李堂主是怕這套方法傳開，丹師們沒飯吃吧？”洛清羽不知何時站在人群邊緣，聲音清脆，“您總說‘丹道本源’，可本源難道不是讓修士強身健體，而非用雜質殘害他們？”
“放肆！”李玄真怒視著洛清羽，“黃毛丫頭懂什麼！丹道豈容爾等置喙？”他轉向身後的丹師，“把這些邪器給我砸了！”
四個丹師立刻上前，抬腳就要踹向石台。程明猛地張開雙臂護住裝置：“這些器具沒招誰惹誰，憑什麼砸？”
“憑它們有違天道！”李玄真的靈力化作無形的巴掌，狠狠扇在程明臉上。程明被扇得後退三步，嘴角溢出血，卻依舊死死護住石台，“你這方法斷了多少丹師的活路？破壞了宗門的規矩？今天不銷毀這些邪器，他日必有大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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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師們趁機衝上前，骨刀被掰斷，陶罐被踩碎，青銅殘片被一腳踢進泥裡，最讓程明心疼的是那套冷凝裝置，被丹師用靈力絞成了廢銅爛鐵。
“程明！”李玄真指著他的鼻子，聲音冰冷如鐵，“即日起，禁止你踏入丹房半步！再敢用這些旁門左道妖言惑眾，休怪老夫廢了你的修為！”
說完，他甩袖而去，留下一地狼藉和目瞪口呆的眾人。
程明蹲在地上，一片片撿起破碎的陶罐，指尖被尖銳的陶片劃破也渾然不覺。那些碎片上還殘留著純淨的靈韻分子，在陽光下閃爍著微弱的光，像在無聲地哭泣。
“程師兄……”王二和幾個雜役圍上來，眼眶通紅，“我們都看見了，您的方法是對的！是他們怕了！”
洛清羽遞給程明一塊手帕，聲音帶著哽咽：“他們毀得了器具，毀不了方法。雜役房還有很多破陶罐，我們可以再做一套。”
程明抬起頭，臉上的血跡混著泥土，眼神卻亮得驚人。他看著那些破碎的實驗器具，突然笑了：“他們說得對，我這方法確實斷了某些人的活路。”他站起身，拍了拍王二的肩膀，“但丹道的本質，從來不是壟斷，是普惠。”
夕陽西下，程明和雜役們默默地收拾著殘局。有人偷偷藏起了幾塊青銅殘片，有人把過濾用的草木纖維包好，還有人記住了溶劑的配比——這些細節像種子，撒在了每個人的心裡。
程明最後看了眼被踩進泥裡的青銅殘片，轉身向百草園走去。他知道，今天的失敗不是結束。丹堂堂主的恐懼，恰恰證明了這套方法的力量。隻要還有一個雜役記得如何過濾雜質，還有一個外門弟子相信科學的力量，這場丹道革新就永遠不會停止。
夜色漸濃，廢棄小屋的方向，又亮起了一盞油燈。程明坐在新搭的石台前，手裡拿著塊新的青銅殘片，在月光下，他的眼神比星辰更堅定。
丹道革新的路，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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