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是薑雲墜入水中後的唯一知覺。
那不是尋常的河水,而是裹挾著上遊雪山融水與徹骨寒意的洪流。水溫低得像一柄柄無形的冰錐,在他接觸水麵的瞬間,便刺穿了他的皮膚,紮進他的血肉,瞬間凍結了他全身的血液。
緊接著,是黑暗與窒息。
渾濁的河水隔絕了岸上所有的火光,他的眼前隻剩下一片混沌的昏黃。水從四麵八方擠壓而來,灌入他的口鼻,湧進他的肺葉。那是一種極其痛苦的感受,仿佛整個胸腔要被這狂暴的洪流撐裂、撕碎。
他想掙紮,四肢卻像被灌滿了鉛,沉重得不聽使喚。他甚至分不清上下左右,隻能任由那股巨大的力量將他拖拽、翻滾、拉向深淵。
他不會遊泳。
這個可悲的事實,直到此刻才像一個遲到的判決,在他即將熄滅的意識中宣判。他的人生,就像一場荒誕的戲劇,開局是苟活,中途是被各路美女碰瓷,如今,竟要以一種如此狼狽且愚蠢的方式,溺死在這片冰冷的洪水中。
也好。
他那總是喋喋不休的鹹魚小人,在意識的最後角落裡,竟出奇地平靜了下來。
他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在許都的步步為營,想起了甄姬為他煮的那碗熱粥,想起了蔡文姬在月下彈奏的琴音,想起了糜環那總是帶著羞怯的溫柔,想起了袁瑤那彆扭又複雜的眼神。
最後,所有的畫麵都定格在了那張被水浸濕、帶著一絲驚慌,卻依舊驕傲的臉龐上。
“我相信你,就像……相信我哥一樣。”
那句話,成了壓垮他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也成了他此刻唯一的執念。
對不起。
他在心中默念。
我的計劃,害了你。
意識,開始模糊。肺部的灼痛感漸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詭異的、溫暖的麻木。他仿佛看到了一片白光,在黑暗的水底深處亮起,像是在召喚他。
原來,人死之前,是真的會看到這些東西。
他放棄了所有抵抗,準備迎接這最終的結局。
然而,就在他即將徹底沉淪的前一秒,一股完全不合常理的異變,毫無征兆地發生了。
“嗡——”
一聲奇異的低鳴,並非通過耳朵,而是直接在他的神魂深處響起。
他那幾乎已經停滯的身體裡,某個沉寂已久的東西,仿佛被這生死關頭的絕境徹底激活。那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就像乾涸的土地,忽然湧出了一股清泉。
逢凶化吉。
這四個字,如烙印般在他的腦海中亮起。
下一刻,一股完全不同於周圍狂暴水流的、溫和而又強大的暗流,憑空出現,精準地包裹住了他下沉的身體。這股暗流並不將他推向水麵,而是像一隻溫柔的大手,托著他,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斜斜地朝著漩渦的某個方向衝去。
薑雲的意識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猛地拉回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