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的聲音,像一塊投入沸水中的寒冰,沒有被喧囂的混亂所吞沒,反而清晰地在薑雲耳邊響起:“先生,為今之計,我們該當如何?”
如何?
我如何知道該如何!
薑雲的腦海裡一片空白,那個平日裡上躥下跳的說書小人,此刻正抱著腦袋,縮在意識的角落裡,和那具身體的本能一起瑟瑟發抖。死亡的陰影是如此真實,冰冷的江水已經漫過腳踝,每一次船身的傾斜,都像死神在耳邊發出的催命低語。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身旁孫尚香的身體在微微顫抖,那不是因為冷,而是一種摻雜著憤怒與無力的本能反應。
他不是運籌帷幄的軍師,也不是視死如歸的猛將。他隻是一個想儘辦法活下去的普通人,一個被命運硬生生推到船頭的鹹魚。
可他不能慌,至少表麵上不能。
趙雲在等他的命令,孫尚香在看他的反應,就連不遠處那個已經陷入狂怒與絕望的蔣欽,也下意識地將一絲最後的希望,投射到了這個創造了太多奇跡的“先生”身上。
薑雲深吸了一口氣,那口氣又冷又濕,嗆得他肺裡一陣刺痛。他強迫自己轉動那幾乎被恐懼凍結的大腦,將那些紛亂的念頭壓下去。
“棄船……”
兩個字從他嘴裡擠出來,聲音有些乾澀。這是唯一的生路。船保不住了,隻能保人。
“來不及了!”蔣欽嘶吼著,他指著周圍那幾艘同樣在緩緩下沉的輔船,眼中滿是血絲,“小船早就被他們鑿沉了!我們沒有退路了!”
旗艦上僅有的幾艘用來聯絡和逃生的小舢板,在之前的混亂中,不是被撞壞,就是被驚慌失措的水手胡亂砍斷了繩索,早已不知所蹤。
絕境。
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由專業殺手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船身又是一陣劇烈的搖晃,這一次傾斜的角度更大,甲板上堆放的幾個木箱“嘩啦”一聲滑向船舷,最終翻滾著墜入黑暗的江中,連個像樣的水花都沒能激起。有幾個站立不穩的水手發出驚叫,手忙腳亂地抓住纜繩和桅杆,才沒有被一同甩下去。
恐慌在加劇,絕望在蔓延。
就在這一片撕心裂肺的呼喊與船體結構不堪重負的呻吟交織成的混亂樂章中,一種格格不入的聲音,突兀地響了起來。
叮鈴……叮鈴鈴……
那聲音清脆,帶著一種奇特的、輕快的節奏感,仿佛是哪個頑童在夜色中搖晃著一串風鈴。它不大,卻擁有著一種詭異的穿透力,輕易地蓋過了所有的嘈雜,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裡。
這聲音,在這生死一線的時刻響起,顯得無比怪誕,無比陰森。
所有人的動作,都在這一刻出現了片刻的凝滯。就連蔣欽那悲憤的咆哮,也卡在了喉嚨裡。人們下意識地循著聲音的來源望去。
聲音來自兩岸。
隻見在月光難以照透的、黑沉沉的蘆葦蕩裡,一艘艘細長而迅捷的快船,如同一群蟄伏已久的毒蛇,悄無聲息地破開水麵,飛速駛出。
十艘,二十艘,五十艘……
數十艘快船,從左右兩個方向,形成一個巨大的鉗形包圍圈,將蔣欽那五艘正在下沉的大船,死死地圍在了江心。
這些船不大,船身漆黑,吃水極淺,行動起來快如奔馬,悄無聲息。船上的水賊個個赤裸著上身,皮膚黝黑,肌肉虯結,手中拿著各式各樣的兵器,臉上帶著嗜血的獰笑。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顯然是訓練有素的精銳。
而那陣陣清脆的鈴鐺聲,正是從為首的一艘大船上傳來的。
那艘船比其他的快船要大上一圈,裝飾也更為華麗。船頭高高翹起,雕刻著一個猙獰的獸首。船舷兩側,竟掛著一排排擦得鋥亮的銅鈴,隨著船身的晃動,發出那陣陣催命的聲響。
船頭之上,傲然立著一個男人。
那是一個極其雄壯的漢子,他身披一件與這水上環境格格不入的華貴錦袍,袍角在江風中獵獵飛舞。他的腰間,同樣懸掛著一串碩大的銅鈴,隨著他的動作叮當作響。他手中沒有拿刀,也沒有拿槍,而是持著一對短柄的雙戟,戟刃在月光下閃爍著森然的寒光。
他沒有戴頭盔,一頭短發如鋼針般豎立,古銅色的臉膛上,五官深刻,一雙眼睛亮得驚人,此刻正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與殘忍,掃視著下方這群在沉船上掙紮的“獵物”。
那是一種絕對的、掌控一切的強者姿態。
完了。
這是旗艦上,所有還清醒著的人,心中同時冒出的念頭。
前有水鬼鑿船,後有江匪圍堵。這分明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圍殺。他們這些人,就像是被趕進了屠宰場的牲畜,再無一絲生還的可能。
孫尚香握緊了手中的長劍,她的臉色雖然蒼白,但眼神中的恐懼已經被一種決絕的戰意所取代。她死死地盯著那個為首的壯漢,仿佛要將他的樣子刻進心裡。
趙雲的身體微微下沉,握著長槍的手穩定如山。他的目光鎖定在那個錦袍壯漢身上,眼神中前所未有地凝重。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個男人身上散發出的那股狂野而暴虐的氣息,以及他看似隨意的站姿下,所蘊含的恐怖爆發力。
這絕對是一個頂尖的強者。
薑雲的心,在看到那個錦袍壯漢的瞬間,反而詭異地平靜了下來。
那個說書小人從角落裡爬了出來,拍了拍身上的灰,看著那個男人,又看了看他腰間的鈴鐺和手裡的雙戟,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錦袍、銅鈴、雙戟……’
‘錦帆賊,甘寧……’
‘原來鑿我們船的,就是你的人啊……’
曆史的劇情,以一種最不講道理、最血腥的方式,狠狠地撞在了他的臉上。
然而,就在薑雲準備開口,嘗試用他那半吊子的“神棍”技能做最後掙紮的時候,他身旁的蔣欽,卻有了反應。
蔣欽死死地盯著對麵船頭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他臉上的悲憤、絕望、狂怒,在這一刻,統統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震驚與不敢置信。
他的嘴唇哆嗦著,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才從喉嚨深處,擠出了一句變了調的嘶吼。
“興霸!”
“怎麼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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