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卷著水汽,吹過死寂的甲板,那刺骨的寒意仿佛能透過肌膚,滲入骨髓。
蔣欽握著刀,站在船頭,像一尊失去了靈魂的石雕。他身上那股粗獷豪邁的江湖氣,在甘寧那句輕飄飄的“交出財物和女人”之後,便被抽得一乾二淨,隻剩下被故人背叛後,那空洞而麻木的死寂。他不再嘶吼,也不再質問,因為所有的言語,都已在對方那殘忍的笑容中化為最可笑的塵埃。
旗艦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沉,冰冷的江水已經漫過了所有人的腳踝,每一次船身的傾斜,都伴隨著令人心悸的木材斷裂聲。水手們驚恐地擠在一起,徒勞地抓著身邊任何可以固定的東西,絕望地看著包圍圈外,那些快船上如狼似虎的水賊。
在這一片末日般的景象中,唯有一處,穩如磐石。
趙雲的身影,如同一杆釘在甲板上的標槍,紋絲不動。他站在薑雲身前,將他和孫尚香牢牢護在身後,形成了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他手中的龍膽亮銀槍,槍尖斜指著江麵,在慘淡的月色下,那一點寒芒,是這片絕望中唯一的光。
他的目光,穿過了數十丈的江麵,越過了那些喧囂叫嚷的水賊,精準地鎖定了對麵船頭之上,那個身披錦袍的男人——甘寧。
趙雲的眼神,前所未有地凝重。
他沒有去看甘寧那身華而不實的錦袍,也沒有去聽他腰間那陣陣作響的銅鈴。這些外在的表象,對於真正的武者而言,不過是迷惑常人的煙霧。他的目光,看到的是更深層次的東西。
那是一種氣息。
一股狂野、暴虐,仿佛自遠古洪荒中走出的凶獸才有的氣息。它不像沙場上那些猛將,氣勢如山,厚重而沉凝。甘寧的氣息,更像是一場毫無預兆的颶風,一片深不見底的旋渦,充滿了不可預測的毀滅性。它蠻橫地撕扯著周圍的空氣,讓趙雲感到一種皮膚被針刺般的壓迫感。
這股氣息,趙雲隻在寥寥數人身上感受過,但都與此不儘相同。
呂布的氣息是焚儘一切的魔焰,關羽的氣息是斬斷萬物的傲然,張飛的氣息是崩裂山河的狂怒。而眼前這個男人,他的氣息裡,多了一分野性,多了一分江水的陰柔與變幻莫測。
接著,趙雲的視線落在了甘寧的站姿上。
他看似隨意地站在船頭,一手提著雙戟,身體隨著船身微微晃動,仿佛隻是在欣賞江景。但在趙雲眼中,這隨意的姿態下,卻蘊藏著一觸即發的恐怖。
他的雙腳分開,與肩同寬,看似鬆散,實則像老樹盤根,與腳下的甲板融為一體,無論船隻如何晃動,他的重心始終穩如山嶽。他的膝蓋微屈,那弧度恰到好處,既能瞬間發力前衝,也能立刻沉身下坐,是爆發力與柔韌性的完美結合。他提著雙戟的手,手腕放鬆,戟尖自然下垂,可趙雲能清晰地感覺到,他小臂與手腕的肌肉群,像一群蟄伏的毒蛇,隨時可以彈出,以任何刁鑽的角度,發動致命一擊。
這根本不是一個放鬆的姿態,這是一個將所有殺機都內斂於無形的、更高明的起手式。就像一隻正在假寐的猛虎,看似慵懶無害,但隻要獵物進入範圍,它便能在眨眼之間,亮出最鋒利的爪牙。
趙雲在心中,默默地將甘寧與自己平生所遇的強者,一一對比。
他可以確定,若論純粹的武道技藝與瞬間的爆發力,此人的武藝,恐怕不在自己之下。
這個判斷,讓趙雲握著槍杆的手,指節不自覺地收緊了幾分。自他出道以來,能讓他生出這般感覺的人,屈指可數。
薑雲就站在趙雲的身後,他看不懂那些高深的武學門道,也感受不到什麼玄之又玄的氣息。但他能感覺到自己麵前的這座“靠山”,發生了變化。
趙雲的背脊,依然挺得筆直,可那身下的肌肉,卻在白色的戰袍下悄然繃緊,呈現出一種蓄勢待發的輪廓。他呼吸的頻率變了,變得更加悠長、更加輕微,幾乎微不可聞,仿佛與周圍的夜色融為一體。
最讓薑雲心頭一沉的,是他感覺到了趙雲身上散發出的那股氣場,不再是平日裡的溫潤平和,而是變得像他手中那杆亮銀槍的槍尖一樣,冷冽,鋒銳,充滿了警惕。
這是一種如臨大敵的姿態。
薑雲的腦海裡,那個穿著說書人馬褂的小人,此刻正抱著腦袋蹲在地上,偷偷地從趙雲的腿邊探出頭,瞄了一眼遠處的甘寧。
‘我的老天爺……能讓子龍哥擺出這副表情的,這得是什麼級彆的怪物?’
‘上一次他這麼認真,好像還是在長阪坡被曹老板幾十萬大軍圍著的時候吧?’
‘這甘寧,一個人就相當於一支軍隊?係統認證,超s級紅名boss,鑒定完畢。’
‘完蛋了,這下是真完蛋了。船在沉,趙雲沒把握,對麵人還多……這劇本怎麼看都是團滅結局啊。早知道就不出差了,在徐州城裡躺著喝茶它不香嗎?’
薑雲的內心戲豐富多彩,臉上卻隻能強行維持著鎮定。他甚至能感覺到,身旁孫尚香那因為憤怒而急促的呼吸,也因為感受到了趙雲身上氣場的變化,而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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