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後的夕陽像融化的橘子糖，黏稠的光線裹著x017的皮膚。他站在時間裂縫中，左手握著林小七的蠟筆，右手扶著門框。身後虛無中的嬰兒停止了啼哭，三百個文明孩童的玩具宇宙靜靜旋轉。
2037年的風帶著蒲公英吹進門縫。
x017的左腳剛跨過門檻，鞋底就陷進了濕潤的泥土——真實的、帶著蚯蚓氣味的泥土。他低頭看見自己的"1"疤痕正在褪色，皮膚下橘紅色的光流逐漸平靜。
"十七。"
聲音從背後傳來。成年體的管理員x站在虛無邊緣，黑洞般的雙眼微微顫動。他的白大褂下擺開始分解，化作無數個"1"標記飛向玩具宇宙。
"你確定要放棄終極權限？"
x017沒有回答。他的視線越過管理員x的肩膀，看到那些被自己殺死過的角色們正在消散。監考老師的裂嘴縫合成了微笑，繃帶男的傷口長出鮮花，護士裝白大褂脫下了製服，變回普通的母親。
蠟筆突然發熱。
x017用它在新生的木門上畫了個鎖孔，形狀是五角星。當最後一筆完成時，遠處傳來孩童的嬉笑聲——是真實的、沒有被係統改造過的聲音。
"再見，父親。"
這句話讓管理員x的身體劇烈震動。他黑洞般的眼睛突然溢出橘紅色的光，那些光芒在空中組成一行字：【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x017指向正在關閉的門縫。外麵世界的夕陽中，隱約可見五歲的自己正被年輕的阮教授牽著手，走向遠方的小學。男孩蹦跳著指向天空，那裡有架玩具飛機拖著"1"形狀的尾煙。
"火種計劃的核心基因來自你。"x017的聲音輕得像蒲公英飄落，"所有克隆體都是你的孩子，包括林小七。"
門即將關閉的瞬間，管理員x突然伸出手。他的指尖穿過門縫，在2037年的陽光下像蠟燭般融化。
"照顧好...他們..."
最後的詞語化作金色塵埃，飄向玩具宇宙中的嬰兒。x017看著父親完全消散，虛無中的黑洞坍縮成兩顆玻璃彈珠，滾落在木門前的地板上。
門關上了。
x017現在或許該叫林羨了）站在小學操場上，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遠處秋千架旁，五歲的自己正和某個銀灰色眼睛的男孩交換玩具——塑料士兵換蠟筆，缺胳膊的那個。
年輕的阮教授靠在攀爬架邊，白大褂口袋裡露出半包橘子糖。當她轉頭看過來時，左眼尾的淚痣在夕陽下紅得耀眼。
"你來了。"她說。
不是疑問句。
林羨握緊手中的蠟筆，發現它已經變成了一把鑰匙——不是數據化的產物，而是真實的、帶著體溫的黃銅鑰匙。柄部刻著兩行小字：
【當係統成為搖籃】
【我們終將重逢】
操場上的孩子們突然同時轉頭。三百張不同的麵孔，三百雙映照著落日的眼睛。他們舉起手中的玩具，塑料、木料、金屬在夕陽下閃閃發光。
林小七銀灰色眼睛的那個）跑過來，把缺胳膊的士兵塞進林羨手心。
"這次輪到你看家了。"男孩眨眨眼，左眼尾的疤痕已經愈合，變成淡淡的月牙形。
年輕的阮教授走近，將橘子糖放進林羨的襯衫口袋。她的手指溫暖乾燥，帶著真實的、不屬於係統的生命感。
"十七天後..."她指向正在西沉的太陽，"記得給雛鷹班換水。"
林羨突然明白了一切。
這不是逃避現實的烏托邦，也不是係統重啟的假象。這是父親用黑洞般的雙眼吞噬了所有痛苦後，留給他的最後禮物——
一個需要管理員的世界。
夕陽完全沉沒前，他看見五歲的自己跑過來，將少先隊徽章彆在他胸前。男孩的手指上有蠟筆痕跡，混合著泥土和糖果的甜香。
"給你。"孩童時期的自己說，"這次彆弄丟了。"
徽章背麵刻著新添的字跡：【管理員林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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