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界地帶的空氣像液態玻璃般粘稠。
鹿小安走在最前麵，手腕上的雙星紋章投射出導航光束。十七個蒲公英孩童跟在她身後，每人胸口都閃爍著星座徽記。觀測者走在最後，他的狀態極不穩定——右半身是溫暖的血肉之軀，左半身卻是冰冷的銀晶結構，每走一步都會在焦油狀的地麵上留下兩種截然不同的腳印。
"停。"觀測者突然抬手，右眼瞳孔收縮，"前方71米，維度褶皺。"
孩子們立刻手拉手組成保護圈。年齡最小的男孩從口袋裡掏出在記憶回溯中帶回的泥土，撒向空中。土粒沒有落地，而是懸浮成虛線，勾勒出前方隱形陷阱的輪廓——那片區域看似平坦，實則布滿微型黑洞。
"記憶之繭在移動。"十二歲的男孩調整著便攜頻譜儀，"它像活物一樣避開我們。"
鹿小安觸碰雙星紋章。紋章釋放出掃描脈衝，反饋的全息圖顯示前方地形如同迷宮，而他們的目標——記憶之繭——位於中央不斷變形的球形空間裡。更詭異的是，繭表麵布滿人臉浮雕，有些在尖叫，有些在沉睡。
"走這邊。"她轉向左側看似牆壁的區域，"這裡是幻象。"
穿過"牆壁"的感覺像被浸入冰水。交界地帶的物理法則時有時無，上一秒還走在堅實地麵，下一秒就可能突然懸浮。幾個孩子驚叫起來，他們的頭發違反重力向上豎起，像被無形的手拉扯著。
觀測者的銀晶左臂突然伸長，化為保護欄圍住孩子們："小心記憶渦流。被卷進去會隨機丟失或獲得陌生記憶。"
話音剛落，一個漩渦就在隊伍右側形成。渦心浮現出陌生場景：穿白大褂的阮流螢站在初代記憶蒸餾器前，手裡拿著兩顆心臟——一顆藍金，一顆銀黑。
"初代分離手術..."觀測者的右半身開始顫抖，"他們沒告訴我代價是..."
渦流突然擴大，吞沒了隊尾的女孩。在她消失的刹那，鹿小安撲過去抓住她的手。接觸的瞬間，海量記憶碎片湧入腦海——她看到十七個培養艙，每個裡麵都漂浮著不同時期的觀測者克隆體；看到銀x00被強行從初代係統中剝離；看到蒲公英計劃最初的設計圖，上麵明確標注著"備用通道載體"。
"抓緊我！"她將女孩拉回，發現對方瞳孔裡閃爍著陌生的銀光。
"我看到了..."女孩聲音變得低沉，"我們是容器，但不是為記憶準備的——是為通道本身。"
觀測者猛地轉頭，銀晶左眼射出掃描光束："記憶之繭在汙染你們。關閉視覺，跟著我的聲音走。"
孩子們閉上眼睛。觀測者開始歌唱——不是任何已知語言，而是模擬雙星共振頻率的聲波。音波在交界地帶實體化，形成藍金銀三色的光帶，指引出一條安全路徑。
鹿小安走在最前，閉眼反而讓其他感官更加敏銳。她聞到橘子樹葉與金屬混合的氣味，聽到腳下地麵傳來心跳般的震動，甚至能感知到記憶之繭的位置——它現在像磁鐵般吸引著她手腕上的雙星紋章。
"到了。"觀測者的聲音突然近在咫尺，"可以睜眼了。"
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屏住呼吸。記憶之繭不是想象中密實的球體，而是由無數記憶光帶編織成的開放式結構，像個巨大的鳥巢。繭內部懸浮著城市模型——現實城與倒影城的完美結合體，兩座城市通過橘子樹與黑色尖塔的連接融為一體。
"這才是完整的首都..."觀測者的右半身流下血淚，"被強行分開前的樣子。"
繭的入口處站著個熟悉的身影。校服男生的記憶幽靈現在完全實體化，胸口有個貫穿傷，裡麵不是血肉而是旋轉的星雲。
"歡迎參加畢業典禮。"他微笑時傷口裡的星雲加速旋轉，"蒲公英計劃最後一步。"
鹿小安上前一步："什麼畢業典禮？"
"通道測試。"男生指向繭內部，"十七個孩子，對應十七個主要記憶節點。當你們全部就位..."
觀測者突然劇烈顫抖。他的銀晶左半身開始侵蝕右半身，臉上出現蛛網般的裂紋："不...不是測試...是替換程序！"
全息屏幕突然從繭表麵展開。畫麵裡是年輕時的阮流螢，她站在初代記憶蒸餾器前，身旁站著初代觀測者和初代銀x00。三人正在爭論什麼，突然初代觀測者扯開自己的製服，露出胸膛——那裡沒有心臟，隻有發光的空洞。
"為了保證通道純淨。"阮流螢的錄音響起，"載體必須定期更換。觀測者第2049號，你本應在十七年前就啟動替換程序。"
鹿小安轉向觀測者："他們要替換你？"
觀測者的掙紮越來越劇烈。他的銀晶部分正不受控製地增殖，藍金部分則在反擊："不完全是...蒲公英孩童是...備用通道...但計劃有變..."
校服男生突然插入他們之間："記憶之繭會解釋一切。進去吧，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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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向天空。交界地帶沒有真正的天空，但此刻頂部出現裂縫，現實城與倒影城的景象交替閃現——兩座城市都在崩塌，橘子樹與黑色尖塔同時傾斜，無數記憶幽靈在哀嚎。
"雙星係統即將崩潰。"男生推著孩子們向繭內走去，"必須在完全解體前建立新通道。"
鹿小安猶豫地看向觀測者。他的狀態越來越糟，現在連人類右眼也開始銀晶化："彆進去...陷阱..."
但已經有兩個孩子跨入了繭的範圍。接觸瞬間，他們的星座徽記亮起強光，身體變得半透明，內部可見星河流動。更驚人的是，繭內的城市模型立刻有兩處節點亮起對應光芒。